们别出声,吴市长是个原则性强的人,一定会私事私办,我哩,给她破个例,私事公办了,给你们安排两个上等房间。老师就是不一样,抬脚一进"小招",当真不说话了。我走向服务台,女服务员满面含笑地迎上来问:余哥,上面来人了。我只点点头,让她叫女处长下来。服务员很快拨了电话,工夫不大,女处长就摇晃着华丽的旗袍从电梯飘到前台。先望了来客一眼,专业角度的扫视,她有这样的透视功能,只瞧一眼就能猜出八九不离十了。老师生性给人以朴实感,尽管胖子的面相很符合官态,但那飘忽不定的眼神是抵挡不住女处长的法眼的。这不,女掌门先把我拉到一旁去,小声打探:哪里来的?我只回两个字:省里。看似简单的两个字,包含的内容很丰富,换到别的场合,这两个字很普通,省里来的也极有可能是一介草民,可放在这里,那就意味着是省里的干部。女处长很狡黠,又问:跟你车来的?自己没车?这话我只能推到小吴市长身上了:吴市长安排的,你去问她。搬出了小吴市长,她女处长就算心存疑问,也不敢穷问下去了,马上换了一副灿烂的脸蛋:三位领导一路辛苦了,欢迎来我们这里视察,我这就安排,服务员,快拿行李啊,对不起啊。服务员急忙给他们拎行李,老师们好像不太习惯别人给自己拎包,手里的旅行包基本上是被服务员热情的双手抢夺过去的。也难怪女处长疑心,就他们那袋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的,顶多是背包族自助游。陪他们上了楼,安排房间后,我跟他们握手道别,瘦子还傻乎乎地问:不用登记吗?冒充省里干部合适吗?我哈哈一笑说:我可没说你们是省里干部,是省里来的,没错呀,放心住下吧,这里又不是宾馆,登记无须身份证。刚把车开出"小招",小吴市长就来电了。先是一句谢谢,然后问晚上有空吗?温柔得好像在主动约会我。我带着怨气说:跟您开车,我晚上一般没节目了。她说那好,晚上一道吃饭,我那两个男同学特能喝酒,你老余要给我挡驾才是。明白了,把我这司机当酒陪了。我本想找个借口委婉拒绝,可冥冥中失去了勇气,话筒那边仿佛变了个人,小鸟依人般轻柔,我很想看看这平常严肃而不活泼,香水扑鼻的女市长脱下乌纱帽时是怎样的风景。我第一次想窥探这女人的另一面,只属于女人的那一面,包括那间神秘的"咖啡屋"。
我说这小吴市长是个原则性强的人有两点可以看出:其一,胖妞小欧叫专车本身有悖机关惯例,但一开始小吴市长没坚持不成文的原则,觉得一年也就一两回,不值得小题大做,而老萧却认真上了,要杀一儆百,这时候小吴市长就开始讲究原则性了,不能因为一次用车就处罚一个科员,那样就失去章法了;另外就是工作时间绝不腾出手来干私活,委派司机跟自己亲自接人是两码事,其实她一直都在办公室,不缺那半个钟头,这也是原则性在作祟。在她眼里,司机总是局外人,可以充分利用司机来替身,包括晚上的饭局,她也只找自己的司机陪客,因为接客是私人空间,她不想掺和上官方性质,假如让老萧作陪,那性质就变了,有老萧在的场合,私人也就代表官方了,当然,他跟女人的私房活动另当别论。可笑的是,她所谓的原则性从同学一进"小招"就被自己的司机老余同志给破戒了。
随后我给老婆一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家吃饭。老婆觉得很奇怪,自从老头子二退后,我这个老余司机也蜕变成居家男人了,学会了泡网,在枯燥单调的键盘声中打发无聊的日子,甚至揣上手提进司机室里消磨时光;而不是沉醉于过去灯红酒绿的糜烂生涯里,那时候出动前向老婆汇报工作属正常程序,这程序一旦停顿下来,老婆反而不适应了,总埋怨一句:别老在我面前晃悠。时不时还跟我汇报上了:今天局里来了人,我要出去应酬。
女官僚出去应酬,免不了让更高位置的男官僚占点便宜,那豆腐渣类的饭局我见识多了。过去自己忙碌得找不到北,也没闲心思考虑豆腐之类的事,现在闲置下来,才觉得危机四起,八面埋伏啊。好在我老余过去结下的朋党散布在不同节目单子里,反馈的信息是:一切正常,毫发未损。我觉得是老头子的余威还没完全消失殆尽,可再过一两年就难说了。男人的中年危机不光表现在下身,也包括大脑啊!
老婆不可能再问出过去千篇一律的一句来:跟老头子吗?换了个称呼:跟吴市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