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你来了。”

次日，一早又下起了雨。直到大半个午后过去，傍晚了，雨势才止住了。周平安过来见初念，说是可以动了，一路不停话，晚间戌时中便可回。大多丫婆早熬得脚底发，听说终于可以回去了，心里不免都有几分喜，只不过面上不敢现罢了。纷纷抢着去拿早打好一个个包袱，抬箱笼，恨不得立刻城才好。

她不认得男人声音，但这女，分明便是翠钗。

翠翘咬了下，低到近旁取了一香，送了过来。初念接过，跪到中间蒲团上，怔怔凝视那块乌镶了金边牌位片刻，磕了，终于起，将香火上，转而去。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一幕惊得魂飞魄散。有尖叫奔逃，有摔倒石阶上，有被石砸伤了哭喊，所幸并无人被压底下。包袱箱笼也掉了一地，有些骨

“好人，你明日大约便要跟二回去了，我却命苦还要留这等法事完。你就遂了我一次吧。反正那个病秧二爷也没了，你往后再不用担心了…”

周平安早预先安排了几轿，由几个惯走山路当地人抬轿，送主们下去。徐荃与看护他婆坐一，初念一，徐青莺一，其余爷们和随从们，则步行下山，下有匹和车等着。

她方才来时，并没留意睡通铺上人数，一直以为翠钗也。没想到她却到了这里，竟还被自己撞了个正着。

她屏住呼，慢慢地往后退，然后转飞而返。回屋时候，并未惊动什么什么人。留意了下，见角落翠钗那张铺上，果然没有人。也没叫醒谁，只自己回了屋，慢慢躺了下去。再约莫一刻钟后，听见外起了轻轻脚步声，应是翠钗回了。

这样场景，何其熟悉。她便如同看到了另个世界里自己和那个男人。当这一刻，她置于事外了，才发现，这羞耻是这样清晰，刻得简直叫人无地自容。

初念怔怔看了片刻。一阵风卷来，立刻觉到秋夜寒意。整个人瑟缩了下，胳膊已经起了层细疙瘩，抱住抚几下，转正要离去，忽然听见不远山侧黑糊糊一个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声音。吓一，后背立刻起了凉意。再便听见一个女压低声音传了来。

住大门便可，这里并无小厮，只留两个婆守夜。只此刻，那倆婆也一左一右靠坐门边扎上，歪睡得正香。

翠翘见初念过来，急忙了下睛，哑声了句，起迎她。

抬轿人虽极有经验，只毕竟，连日下雨导致山路难行，加上轿中人又份贵重，不敢大意，只稳行缓走，几轿渐渐到了侧旁是山拐角，等前几个徐家少爷、随从和载了徐荃轿过去了，正要跟上，忽然听到前上隐隐有“喀拉”之声传来，面前山上下碎泥石块，一个家丁闪避不及，被一块石砸到了脚，惨叫一声——轿夫都是山里人，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叫一声“不好跑”，抬了轿慌忙转后退。

初念：“这就要走了。我给二爷再上一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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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带了丝埋怨，听着却不是真生气。

尺素翻个，闭上了。

这一刻，初念脸涨得通红，一烈羞耻迅速蔓延到了她全。

初念没叫醒她们，只自己沿着空地，往青石栏杆去了一小段路，停能看到清远庵一空地边。

初念心怦怦地。

翠翘后望一，低跟着初念而去。

翠钗躺下去时，不小心惊动了侧旁尺素。尺素糊糊问了声：“大半夜，去哪了…”

后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没命般地扭往回跑。没片刻，方才还好好那段路，一眨间，上山竟塌陷下去大半，将路完全掩埋。泥堆叠得如同小山，碎泥和石块，仍然继续不住地从上落。

“不是叫你别来找我了吗…”

翠钗轻声：“方才内急，去解了个手。”

清远庵与这里很近，也是徐家布施田地香火地方。这时候，山中虽有夜雾缭绕，但隐隐仍能看到，庵里仍亮着灯，那边尼姑也还替徐家丧人彻夜法事。

临发前，初念后去了一趟停灵宅，看见翠翘正跪灵位一侧蒲团上，双目通红。心知她大约心中愧疚缘故，多日里接连恸哭不已，连声音都已嘶哑。心中也是微微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