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该兴奋还是该沮丧。
“行啦,”小吴老师把果冻的空壳儿收进包装袋,翻开另一本练习册:“我就是说说,何况老魏也未必能让她来。”
母性生而具有怜惜弱者的特质,与“嫌贫爱富”的爸爸不同,让妈妈牵肠挂肚的总是那个最没出息的孩子。不仅如此,在身份差异悬殊的恋情中,往往只有抛弃丫鬟的少爷而很少听说辜负了书童的小姐,大概也出自这个道理吧。
徐枕流原先有个同学的父亲是法医,居室里的各式玻璃容器中用福尔马林浸泡着全套人体器官标本,可谓“业精于勤”之典范,大伙儿都敬畏地望而却步,尤其在发现人家的收藏中好像还缺挂大肠之后。吴泓教授主攻现代汉语,虽然比不上前者的耀武扬威,但家中陈设还是难免会暴露出主人的身份,全世界可能只有知识分子会把客厅按照办公室的模样照葫芦画瓢,比如此刻“孤男寡女”正派上用场的那两张大概是院里淘汰下来的老式写字台就面对面地靠墙摆在书柜的另一侧,便于比翼齐飞的教授伉俪可以二十四小时地举案齐眉。
虽然不够审美,可徐枕流这个“既得利益者”绝对会举前后四腿赞成如此作茧自缚的安排。首先,小胖子尽管有些许传说时代的外族血统,但身材比例设计却完全符合传统的中式规范,反倒是只和某闹着分而治之的少数民族有点儿瓜葛的吴雨拥有炎黄子孙中少见的修长双腿。此消彼长,二人虽然“平起”时的纯海拔只相差十公分上下,但“平坐”后却有几乎一头的距离。几何学创始人欧几里德在二十三个世纪之前就已经料定,当一肚子坏水的小胖子被树脂镜片如虎添翼后的双眼和美女教师领口的垂直距离达到两人水平距离一半以上时,肢体任何的微小前倾都将是灾难性的,无论她平时的坐姿如何淑女。其次,这种全民所有制时代缺乏个人**考虑的办公桌往往前后通透,合二为一时十分便于“地下工作”其危险系数在居心叵测的徐枕流大冬天里不辞劳苦地换上短裤后直线飙升,这幢老楼连隔音都做不到却居然能保暖,看来那“道路以目”的火红年代也有知冷知热的矛盾另一面。
市场经济讲究等价交换,也就是所谓的以牙还牙或者将心比心,但当落实到人情世故,却未必能这么泾渭分明,以德报怨和恩将仇报都在我们身边时时刻刻地发生着。不用说,吴雨尽管也能看出几分枕流的“险恶用心”但都权当青春期的“后续报道”一笑了之。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因为自打小吴老师从爱巢搬回娘家、并与枕流“朝夕与共”之后,她便常常会呆呆地盯住眼前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男孩儿出神,吴雨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像一个人,一个自己不敢回忆又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的人…
与坏人坏事作斗争尚且能慈悲为怀、既往不咎,同病相怜时当然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虽然没有立刻“登堂入室”但小吴老师还是把一个学期以来都显得心事重重的魏丹请到家里分享她那日臻成熟的南北料理。徐枕流自然是不打无准备之仗,未经当事者本人首肯的情况下又不好将隐衷明言,只好在事到临头时借故脱逃。正巧陆远航最近在写的一篇不知所云的论文中有些内容需要他“火力支援”于是便在魏姑娘“驾临”的那个傍晚匆匆离开是非之地,赶奔学生公寓那边避难。
“好久不见,十分想念,”走到女生那个单元门前,刚好碰上正低头按着手机的艾枚:“嗬,您这是准备赴约呀?”小徐四下审视着女孩儿精心的靓妆,看她那酬躇满志的样子不像刚从外面倦鸟知还的架势。
“是啊,”艾枚故作郑重地歪着头,通常“老夫老妻”见面用不着搞得如此隆重,所以,艾姑娘准备接见的对象大概并非那位再未谋面的杜晓钟:“要不你给我当护花使者去得了。”
“咱可没那福气,”翩翩两骑飘然而至,好像是古代汉语所的男生刚从食堂打饭回来,枕流朝他们笑笑,让到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