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总算找出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说是大学老师,”陆远航的目光暂时离开那闪着蓝色幽光的手机,把面前长条桌面上不知拜谁所赐的一个大约来自某种超市食品的价签认真地撕了下来,端详一会儿后又原样贴了回去。
“琴瑟友好啊,”枕流听到第二排苏韵文她们在谈论一个师姐毕业后嫁给什么市市长的“风闻言事”大概是刚才“宫教授家史”的相关报道。这就是坐在前面的好处,表面看起来容易遭背后黑手暗算,其实却不动声色的把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而且能保持一种让别人自己吓唬自己的神秘感:“她是教什么的?也是语言教学?”
“不是!”远航的否定性回答倒很果决,似乎要割断什么:“好像…好像是文学理论…之类的吧…”一旦牵扯到自己并不了然的实际问题,女孩儿的语气便渐趋缓和,她又摸了摸眼前那个贴膜价签,不过这次好像没有再下毒手的兴趣。
“嗯,那丫头有可能是随了她妈,现如今的文论都挺离谱的,”枕流原本打算举几个例子,佛洛依德那一套早就臭街了,而德里达的亚伯拉罕燔子故事或许还可以拿来聊佐。
他换了个姿势,欠欠身,一来给老师造成他在辛苦恭听的假象,二来也是自己准备开讲的先兆。可这芹意却哪个也没打动,老师如释重负地宣布课间休息,而远航则在示意枕流帮她签到后起身。她下意识打开背包瞟了一眼,但什么都没有拿就攥着手机从少有人用的旁门离开,枕流隐约看见那包劫后余生的纸巾是叫嚣“把海水吸干,台湾的小朋友就能过来玩”的“心相印”牌。
盖儒者之争,大凡名与实也。人类之所以要有语言,除了“至圣先师”所说的“劳动需要”外,大约也是因为用行动证明自己远没有上下嘴皮碰一碰来得那么酣畅淋漓。但物极必反,当人们滥用这个“新技术”开始尔虞我诈时,大家便又不得不重新启用肢体表达,文革时的忠字舞想来可能就是这种“言之不足,故足蹈之”的产物。
不仅如此,从小学时点名到现如今的签到,大概也有这种考虑,可语言那可以脱离实际而独立存在的“劣根性”却成为它永远抹杀不掉的胎记。不过,如同婚礼上那些感人下水(该字此处念成轻声,指内脏…作者注)的真情告白并不会成为阻挡两位“心系全球一片红”、“墙里开花墙外香”的拦路虎一样,签到簿上密密麻麻的各类手写体也多少可以弥补门可罗雀的尴尬,而且还有助于培养同学间互助的美德以及托付和被托付的信任与使命感。
但这样做有时也会产生副作用,如今的人们不但干了好事不留名,而且已经习惯于接受别人悄悄替你“克服困难”比如有不少后一种情形就在新婚之夜时被发现。
“那位艾大小姐的到是谁给签的?不像你的字啊。”枕流回到座位,看见后排的韵文正趴在桌子上翻着一本《家庭、私有制与国家起源》。
徐枕流说的就是他们语用系这届至今还没有露面的同窗…艾枚,也是今年唯一的一位保送生,她好像来自云贵那边的某神秘部落,专门定向研究少数民族语言,难怪如此扑朔迷离。这还不算完,艾同学没等开学就告诉所里,人家跟着当地的什么考察队去“田野调查”头两三周就先不来研究生部和大家握手言欢了。事实上,对于“不见长安见尘雾”的枕流几个,这么点儿仅有的信息还都只是“据说”据他们系那个连午饭吃什么都讳莫如深的教学秘书说,如此二位碰到一起,难怪苏韵文都要大摇其头。
“对了,”趴着的那位忽然激动起来:“昨天艾枚她男朋友来了,好帅好帅的哦…”说罢,夸张地花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