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夏夜，蛙虫之声喧杂。殷逐离揽着他，再难眠。师父，你此刻在什么呢？在临溪榭的桃树下笛？在书房临帖？还是脆就什么都不，在归来居的楼阁上看月亮？

他模糊地答应一声，仍是贴着她，安静地睡了。

索便到石潭边，借着潭洗了手脸。洗完她尚且不满足，遂又脱了鞋袜，将足也浸这潭之中。正觉尽兴，冷不防草碧树间一声轻咳：“福禄王妃，今日只怕众人都要喝你的洗脚，过分了吧？”

他有些后悔当年没有下手杀了她，殷碧梧死了，二十年后又回来了，站在他面前，同他说些无关痛的话。

她的声音徐徐响在耳畔，清悦沉缓：“后来我长大了些，我知一个人的甘苦不是靠别人给予的。所以曲将军，从那时及至今日，我再没有恨过你。”她握着那知笛，却仍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你信吗？”

曲天棘敛着眉不答话，他不愿承认这个人的份，他不是个拖泥带的人，既然已经是个彻彻尾的恶人，又何必回？何必再假惺惺地心生恻然？

行引了活，她信步闲游，一路行至整个行源尽，见如练般沿石而下，在瀑前形成一方清亮透澈的石潭，周围藤蔓摇曳、草丰茂、珠四溅，倒是个清凉惬意的好去。她在旁边打了一长袖拳，上很了些汗。此时见潭清凉，而四下又无人，难免便起了些顽。

他松了手，殷逐离一阵轻咳，声音喑哑却仍然带着笑：“很锐的反应，十二年前我用这个方法杀过一个人，一个手比当时的我很多倍的人。他没有你聪明，恶心了我半辈。别动曲将军。”

她的面渐渐发青，却仍不挣扎，太容易得手，曲天棘中惊疑之方起，只觉那短笛突然弹利刃，自右肋刺，若非他避得及时，此刻这冰冷的细锋怕是已刺穿了他的肺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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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逐离静静望他，不挣扎，也不言语。他几乎半个都压在她上，以至于她腰畔的短笛硌着了他。

一直到半夜，殷逐离醒来，见他小狗似地趴在自己，*怜地将他抱上来枕在自己臂间：“好好睡，不然明天该落枕了。”

曲天棘顿住不敢动，那剑锋很窄，但无疑锋利无比，她此刻只要略略一动便能要了他的命。他能忍得这样的痛，却不想死在这里。

听那沉缓的心。

其实…我实在是、有想你啊…至寅时末，殷逐离起床，小心翼翼地穿衣，未惊扰沈蛟。

言毕也不待对方答言，她在其边坐下来，拿了那酒壶，壶嘴儿对着自己一倒，半壶酒已然下肚：“将军在此坐了很久了？看来昨夜将军也睡得不好。”

殷逐离转过，凝目一望，方见影下一人独坐，旁边还有一壶酒，姿态倒是惬意。她也不客气，当下便重又穿好了鞋袜行将过去：“逐离生于商贾之家，难免欠缺教养，倒是让曲将军见笑了。”

曲天棘垂眸看她，他开始有些相信了，若她心中有恨，此时完全可以取他命。殷逐离将手在他的肩“将军，你知男儿的膛为何生得这样宽厚？男人的肩膀，又为何这样实么？”她以半截衣袖轻轻拭去他额上的汗，语声低柔“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家国妻儿。所以将军，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手如电，准地扼住她的咽，将她摁在下，凛冽的杀气四溢开来“我知你恨我，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月光迷离，月下人影也模糊不清，曲天棘想起很久以前、曲家旧宅，那个女人也是这样带着浅淡的笑意：“看来昨夜将军也睡得不好。”

“不你怎样恨我，你上的始终是我的血！就算你回来，又能如何？”他五指渐渐用力，分不清下的人是谁，心底却是当真动了杀机。这并不是一时冲动，他一直清醒——反正已然负债，莫若杀了这个债主，岂非一了百了？

殷逐离也不急，任他撑在自己上，她单手描蓦着他的眉宇，他实在是个英俊的男，殷逐离语声低微：“很小的时候，我想过你的样。想过很多次，我收集过记载你平生事迹的书本，我一直想，如果我在你边，兴许过得会不那么坏。”

他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睛还一片懵懂，瞅着真是可*可怜到了极。殷逐离忍不住在他际轻啄了一记：“时辰还早呢，继续睡。”

行坐落在郊外，因大荥国力不济，一切从简，并不见什么奢华的陈设。殷逐离了房间，时辰尚早，月满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