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裕帝脸上青暴起，面目扭曲，猛然站起来。替他抓着发尾正梳理的太监王善善来不及反应，已拽痛了他。靖裕帝更是然大怒，一脚踹开王善善，冲吴良佐喝：

“陛下，臣无能，实在是…颇有难以索解之…”

“你不要以为朕信任你，视你为心腹，就可以信雌黄了！朕倒要问你，翩翩思念朕，她为什么就不能回来？起初几年，朕扶乩之时，还常能得到她只字片语的回答，为什么现在却再也没有了？因为她回来了，已回到朕边来了，只是朕一直不知罢了！…若不是翩翩，她怎会叫朕‘三郎’？若不是翩翩，她怎会知朕写给她的那四句诗？若不是翩翩，她又怎会在夜半无人沟通神鬼——这不是你亲对朕说的么？若不是翩翩，又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若不是翩翩，她怎么会突然现在西苑，现在到那桂树下等朕？她一直在那里等着朕，朕知，朕知…她朕，也恨朕杀了她；所以她无论对朕有多大的怨气，无论想什么，朕都会原谅她，都会补偿她，朕再也不放她走了，绝对不会放她走了！——吴良佐，你说翩翩是假的，翩翩没有回来，那你将这一切统统解释给朕听啊！”吴良佐语，他的确无法解释。他心中清楚明白，白翩翩绝不会附于这个女人上，再次回到这个廷。她早已恨透了、心死了，她绝不会回来的——但这样的解答，他却实在不能讲给靖裕帝听。

吴良佐：“惠妃娘娘与太殿下争执之事，似…似全属虚妄。而据当时平澜殿外的侍卫们后来招认，沈…沈才人乃是去紫泉殿叩拜之时，便突然消失无踪的——至于她是如何去往西苑，又怎会…怎会…则无人知晓。”

——终究是投鼠忌，终究是被那个贱人算计，他又能些什么呢？

靖裕帝：“没关系，朕就当不知吧，你也当不知好了——归到底，这一次翩翩能回来，启儿也算立了大功呢。”

靖裕十七年七月初十，上令，晋才人沈氏青蔷为贵妃，赐住锦粹紫泉殿，掌后印信…父礼郎中沈恪，加双俸恩养；兄沈敦，免徙，赐归京师，留观后效…

甘殿外雷声，霹雳纵横，雨瓢泼而下。有那么几声炸雷很低、很近，似乎就在这皇的上空爆开。胆小的太监女们，被那摇摇坠、仿佛随时都会劈下的雷电吓得鬼哭神嚎，瑟瑟发抖。靖裕帝却在那雷霆声中悠然而立，红似血，笑着：

“难陛下，在十四年之前，在白翩翩死去的那个夜晚——就已经疯了么？”

吴良佐着：“臣以为，白仙娘娘…既业已飞升，该不会…该不会又回转尘世的。故…故此乃沈才人为求自保所演的大戏，还请皇上明察！”

靖裕帝冷笑：“启儿这孩，胆真是越来越大了…惠妃看到的尸，也是他搞得鬼吧？”

“…苍天，这就是你全的威势么？电闪雷鸣又能怎样？朕不怕你…朕就是要留下翩翩，无论是谁来抢、来夺，朕都绝不会再放手了!”

吴良佐低声：“这个…属下还不敢确定。”

吴良佐跪在那里，一个念突然窜脑海，令他不寒而栗：

***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他怎能对陛下说“您所有的期盼和祈祷都是没有任何用的，您这十几年的心血，全都注定付之东”呢？他更不能告诉靖裕帝，自己“遇鬼被伤”的事情也是假的，沈青蔷之所以知那些隐秘，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临王董天悟是她的同谋，那就是…她与皇上的长有私情…

靖裕帝忽一笑，似有些神情恍惚，说：“当然了，这是上天赐下的奇迹，连朕也几乎不敢相信呢！没关系的，朕恕你无罪，查多少便禀报多少，无妨。”

吴良佐至此实在忍耐不住，再不顾王善善冲他呲牙咧嘴地使，咬牙：“陛下！臣以为，此事实在蹊跷，陛下还是不要妄下决断的好！”靖裕帝的果然一震，猛地回过来，脸僵如铁，一字一顿：“你究竟想说什么？”

——难…难这就是“命数”不成？

——临王…天悟…无论如何，只有天悟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看到大殿下登上皇位的那一日，他才能死而瞑目，死而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