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焱一呆，再对着月光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在纸的最下面真的还有一行蝇小字，方才正好挡在影，要不是瞻提醒她还真注意不到。这时她一看过去，心顿时凉了半截，只见下面一行簇新的潦草墨迹写着：“戏赠少游，崇熙七年五月八日夜于滁州”

苏焱眉锁地反复读着它，听瞻这么解读，似乎真的有理，但她还是不死心，像是解释给瞻听却更像是安自己：“不可能，他肯定不可能是写给我的！我都认识他快一年了，他…他从没有问过我是不是女的！”除了那一次…可那次他没说完的话也不一定就是围绕这件事啊！

苏焱哭无泪地扁扁嘴，想到秦观一直以来对她的那些异常亲昵的举动她就浑发。从前以为他对自己搂搂抱抱挨挨靠靠只不过是他的个使然，大概不怎么在意对象是男人还是女人，所以自己就算被他占了便宜也一直很想得开的。可现在看来…他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知她是女了，可他居然还那样对待她…他肯定还在心里偷笑…可恶！坏！登徒大贼！

五月八日，五月八日…可不正是在滁州那无名小客栈的台上，她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的那天么？！自己第二天早晨在秦观房中床上醒来，可当时他也只是嘲笑自己睡相差，并没说发现她是女啊！难…难他骗了她？他果然还是看到了全？

苏焱心惊胆战地接了过来，却见是一首《虞人》，上面秦观飘逸的字迹写着“碧桃天上栽和，不是凡数。山萦迴，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难。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

瞻见她还不明白，便无奈叹了气，：“还没看来？却见这第一句，已然主题来了，应是化用唐诗人蟾《下第后上永崇侍郎》中‘天上碧桃和，日边红杏倚云栽’语。他倒是有心，这般赞扬于你…”说到这里，瞻顿了顿，一脸不甘心地闷声：“我都不敢写这么直接的…而‘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这句，意即说你女扮男装，为佳人，却无人知欣赏，盈盈如画只是孤独自开…不过后面两句，我就猜不他是在什么情形之下写的了…”

“就说你是笨！”瞻轻拍她一下，没好气：“睛长哪了？没看到那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吗？你再好好看看！”

之上秦观对苏焱的举止神态，还有先前他看到的那首词，心中似乎已明白了过来，顿时一心酸汹涌而上，了气，却只对着苏焱无奈苦笑：“笨，你以为你瞒过他的睛了？”

“嗯？”苏焱先是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待到明白过来瞻的意思，她脸一下变了，立即想起上个月秦观在自己房中那句没说完的话“其实你是…”当时她就已经疑心自己是不是被他看穿了，可是那之后他不再有任何异样的表现，自己还以为又侥幸逃过一劫…可…为什么瞻会知他看来了？

于是苏焱索抬就对着瞻叫：“瞻，你务必带了他去！他，他会听得你的话，你把他召苏门之下，然后说服他去考了功名，这事…我也只能求你了！”

天哪！

苏焱见是这首词，反倒疑惑地抬看向瞻，想不这阙《虞人》和她之间有什么联系。但她心下一时也有些诧异，因为她这一年来自从迫秦观写词后，几乎看过他目前的所有作品，却偏偏不曾见他拿给自己读过这首《虞人》。不过这首词她倒并不陌生，算是正史中秦观词里她背得最熟的其中一首，甚至里面的小故事都知一些，好像是他在京师学士时去贵官府上赴宴，那贵官有位叫碧桃的姬来劝酒，秦观反劝于她，贵官说碧桃不擅饮，意不秦观之，结果碧桃却说今日为了学士拼了一醉，秦观便即席作了这首词赠她…可这西宋的秦观却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写了这阙词的呢？

瞻从怀里取他先前追苏焱之时随手揣去的诗稿，拣一张来，递了给她：“我确实很欣赏秦观的文采。先前在半青阁堂内，他拿给我读他填的词时，我便一看到了这首，正想去问问他先前匆忙之中加上那行字的缘由之时…就看到了你。不过现在看来，我也不用问他了。”

瞻见她忽然间脸一阵红一阵白，以为她是被秦观发现了自己是女而受惊过度，便摸摸她额柔声：“没事吧？额上冷汗都来了，他既然发现了，那也没法，我倒是佩服你，居然过了一年也只被他一人看你是女，永叔兄好像也和你们一直在一起吧？他怎么就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