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如此说来,我经常在赌博喽!”
“嗯?这话怎么说?”
“我常常想离开宫廷,隐姓埋名去做另一个自己…不,还是这个自己,只是,不再是公主,不再是慕容慕容。每次我跑出宫门的时候就想,这次出门,若能成功,便会一无所有,但同时又获得无比自由。”慕容慕容笑道“那也是一种赌博,对吗?”
任桓之摸摸鼻子,觉得慕容慕容的理解有所偏差,但他又觉得如果自己和慕容慕容仔细解释“什么叫赌博”那才是一种百分百的犯傻。
两人边说边行,已来到城楼之上。这天下城传说是上古仙族建造,城墙十分伟岸、高大,城墙之上更有足够跑马的兵道,每个城门之上都建有巍峨胸围的城楼。他们所在的南门城楼更是非常高巨,光是飞檐就层层叠叠有数十层之多。两人仰首看了半天,任桓之笑道:“小时候大哥从此门出发练兵,对我说,若我能把这城楼的飞檐数清,就带我去演武场阅兵。我傻呆呆在这里数了半天,他却早带着兵将跑远了。”
慕容慕容低头微笑。他们说的大哥,便是任桓之的长兄,名动天下的青年名将任晴川。
也是慕容慕容的未婚夫。
“真的?任将军和我说过,他的幼弟顽劣不堪,令人头疼,却没想到你小时候是这么好欺负的…”她虽与任晴川有婚约,但尚未过门,在礼节上依然以“任将军”称呼。任桓之一本正经叹息道:“没办法,小时候被骗太多次,不知不觉就变坏了!”
他说得这么正义凛然,慕容慕容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任桓之继续一本正经。
慕容慕容看了他半天,微微一笑,笑意动人:“别装了,你和你哥哥不是一类人,不需装成他那种严肃的样子!”
任桓之心内忽然有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就好像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心脏,明明是很轻、很微的动作,却让他连一次呼吸,都感到小心翼翼。
为什么慕容慕容只见过他几面,却比他的父亲、兄长更了解他?
他轻轻笑了一笑:“我送你回宫?”
“我不回去。”
慕容慕容冲口而出。
任桓之挑了挑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站到慕容慕容身边。
他们一起向城外望着。
江山就在脚下,千里万里,无边无际。
这一带土地丰饶,绿野如画卷招展,在夕阳下看起来,无比的静谧,无比的安适,就像诗人诗中、画者笔下的田园。
但这里是天下城。
天地的中心,天下的王城。一切权势的最高处,一切阴谋的最深处。
这里没有田园诗的容身之地,只有血光剑影,英雄的马蹄踏破晓梦,战士的刀枪交鸣晨昏。
任桓之想,慕容慕容明白这些吗?她只是想从皇宫中逃离,但她明不明白,这世间已无净土,战火转瞬就要燃起?
他看着慕容慕容忽然轻灵地一跳,跳上城楼旁的女墙。青灰色的砖石在她脚下,她的步履十分轻盈,身上层层叠叠的披纱随着她的脚步,在风中渐渐展开。
这才看清,那件蓝色的外衣其实是十七八重薄如蝉翼的轻纱,如今在风中一层接一层地展开,一瞬间,任桓之感到一阵晕眩。
“这是沧海里的鲛族纺织的纱,”慕容慕容微笑“即使层叠百次,依然能透过它看到烛光。大约是世上最轻的吧…”
她举起手,长长的袖子瞬间向后招展,那一层又一层的纱在风里飞舞起来,这一瞬间她看起来,就像她自己用仙术召唤出的幻光蝴蝶,仿佛马上就会在风中飞走。
慕容慕容慢慢垂下手。
她见过自己的师尊,天璇帝姬在空中自由飞行。但天璇是仙族,她不是。
那种自由的姿态,一直深深刻在她心里。
是公主又怎么样?脚尖无法离开地面,所拥有的空间,并不比一支蝴蝶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