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我们旗的营房里,我睡的床头下面,缺了一角的那块砖底下埋了二十两银子。要是我回不去了,你就把它挖出来,下次回村的时候交给我爹娘。”
张三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课:“大鹏哥,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胡大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经常听督导官说,穷途末路的敌军往往会变得跟疯狗一样凶狠。现在对面的鞑子也算得上穷途末路了吧?所以明天的事还真难说。要是不跟你交代一下这事。万一我回不去,银子岂不是就白白地孝敬土地公了?”
张三同想说什么。却又被胡大鹏伸手止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的好意。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我们全营、全镇的事。以前在老家,我们除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明白。后来去了广州,现在又到了湖北,我也就明白我们跟着庞帅到底是在做什么了。我比你多认了几年的字,但还是粗人一个,弄不懂那些大道理,可我就知道一样。谁要是想让我的家人也剃了头发留起老鼠尾巴、管那些骚鞑子叫爷,老子绝不会答应,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见张三同有些茫然,胡大鹏也不在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你小子记住银子的事就行了,后面那些话暂时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谁让我是伍长你不是呢?另外,刚才我说的事只是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但也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你在哪里埋了银子没有,有在趁现在告诉我。”
张三同的脑袋如拨狼鼓似的摇了摇:“我答应过我爹还有我娘,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活着回家。”
“哈哈哈…”了却了一点心事的胡大鹏轻松地笑了起来:“好。那咱们就都好好地活着!”
“活着…”张三同在心里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进帐休息之前,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南边。清军营地中的点点火光清晰可见。
…
自从飞虎营到来之后。清军主力多次企图脱困的努力均不得而果。期间,尚可喜拒绝了部将们让他率小股人马寻小路逃生的建议。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将与大军共存亡。他也知道,不说自己能否逃生。即便真能逃了出去又能如何呢?到了那时,自己的嫡系尽失,又背着丢失荆州、葬送多部兵马的罪名,多尔衮又岂会放过这个杀一儆百的机会?与其那样,倒不如留下来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次日临近中午,庞岳和高一功率主力赶到。连绵不绝的人吼马嘶,漫山遍野的红旗让尚可喜想到了当年的松锦之战,只是时过境迁,自己所处的位置也已完全倒转。
庞岳赶到之后,依然像昨日那样,选了外围的几处高地,让士卒将缴获的沈志祥、张勇、班志富等人的将旗、人头一一向清军展出。随后便是喊话劝降,倒也没有太指望能兵不血刃拿下这一万二三千清军,主要还是为了在他们的伤口上再狠狠地撒上几把盐。
而到了此时,尚可喜却似乎早已看淡了一切。昨晚,得知荆州失守,沈志祥、张勇、班志富等人阵亡的消息,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都是当世良将,国之栋梁啊,可惜了,可惜了。”;今日上午听说庞岳、高一功已经北上,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表示:“来了吗?来了就来了吧。”;直到刚才,听格什哈统领说明军正在展示缴获的将旗并劝降时,他仍旧只是淡淡地说道:“哦,是吗?知道了。劝降?劝降就不必理会他们了。”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或许这便是此刻尚可喜内心的最真实写照。相比奸雄末路的悲哀,生死已显得那么的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