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风凝立在厅，倾听着外边的动静，以他的听力，都能清楚地听到李萱手下那些彪悍的护卫军汉手持兵互相接耳的窃窃私语声，以及无意中的刀枪碰撞声。而他邃明亮的眸光透过夜幕，也能看到在院墙的各个隐秘角度、在楼宇飞檐、甚至在院门正冲的竹林中，都潜藏着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到时百箭齐发，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去。

李萱披着裘披风凝立在院的拱门。此时此刻，她内心中涌现一烈的冲动，她想再次院中最后的努力，但她突然想到，孔晟在这情况下即便低让步也非真心所愿，为了活命而投诚，这样的人至少不像她期望中的风骨铮铮，不要也罢。

孔晟弯腰捡起自己的行，行中除了几件换洗衣衫就是朝廷昭命，四人的财盘缠全都放在穆长风的上。

穆长风和乌显乌解两人心情复杂地跟随在后，四人缓缓而，慢慢穿过黑漆漆的院落天井，走向了拱门。

各的暗哨弓箭手如临大敌，拉起弓，箭在弦上，只待李萱一声令下。而百余家丁扈从握钢刀肃然立在黑影夜幕之中，呼都变得张急促起来。

孔晟知穆长风心里不以为然。但有些话，他无法跟穆长风，即便了，以穆长风的价值观和理解力也很难领悟。

到了这个份上，孔晟也只有说声谢谢了，别的话——无论是动的话还是煽情的话，都说不来，说来也是徒增烦恼，没有任何用。

乌显乌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心不由凉了半截。但乎孔晟和穆长风意料之外的是，两人对视了一，没有仓皇逃离，而是一起拜了下去，声音定不移：“公，我兄弟二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横竖都是一死，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们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在群贼的围攻下，公都不曾放弃我们，如今公有难，我们又如何能抛下你不！”

但李萱一边心如铁石，又一边嗟叹惋惜。孔晟是她极为赞赏的人，否则以孔晟对她的冒犯，她早就不择手段将之碎尸万段了。这样的人，即将被她亲手毁灭，她现在心情心态之复杂可想而知。

实他很难理解孔晟的话，都到了生死关了，还讲这些没有营养的面话？为了活命，向李萱这个宗室郡主低低又咋的了？何况，她所图者无非是招揽人才，即便孔晟不甘心投效在虢王帐下，先虚与委蛇一次又能如何？

死亡即将来临，怕吗？孔晟暗暗扪心自问，脚步却是不疾不徐，没有任何停顿。

所以，这就是一个必杀之局。无论孔晟站直还是曲折腰，结果都是一样的。

乌显乌解两人的反应和表现，让孔晟慨万千。人与人之间，往往是在生死患难中才能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关系，但在很多时候，这关系刚刚构建起来，也就走到了尽。

孔晟苦笑着撑起下了床榻。乌显乌解二人忙帮着他穿好袍衫，又为他系了披风。从表面上看去，他除了脸有些苍白之外，其他都无异样，依旧是玉树临风翩翩少年郎。

孔晟再无多言，缓步而。

厅中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拱门外，唯有李萱凝神站在月光地里，她的形被月光拉得修长，而她脸上那冷酷的笑容以及无情的漠然，都清晰地历历在目。

“人死鸟朝上，死就死吧，怕个鸟！”乌解本为沉默寡言之人，他突兀地爆了一句，让孔晟微微有些错愕。

面对李萱的延揽，若是孔晟一开始就低了让了步，自然没有问题，奈何孔晟心中有一不可碰的红线，之必反弹；至于现在，即便孔晟抛开一切低保命，却会让李萱更加看不起，杀机会更盛。

这些日的遭遇，孔晟觉得非常荒诞。难，虽然逆转了江宁纨绔狼的不堪命运，却还是要坠落在这赶赴睢的路上？难还真成了一个横穿大唐的匆忙过客、划过大唐黯淡夜空的一颗闪亮星？

西北风更加急骤，漫卷起三两片枯黄的落叶，轻飘飘地在夜空中，又飘忽落下。

寒风更，却是夜明星稀。乌显乌解也不是傻，他们也察觉到情况不妙，就匆忙收拾好行李了门了孔晟的房间，一见二人，孔晟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地建议两人立即去向李萱请罪。李萱志不在这两人，必能饶了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