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的手，微微叹息：“不知我父母，在天上可安好…”想起我的公婆，鸠罗炎与耆婆，往事历历在目，浮现前。也叹息一声，回握住他的手：“他们一生行善，虔诚奉佛。佛祖是慈悲之人，肯定让他们在天堂相伴。他们现在，也一定在保佑着我们…”

“法师，这经书先给我吧。我读过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字。我抄完后再将经文奉还给法师。”是百夫长程雄。他三十来岁，虽然长得五大三，却很读书，非常虔诚，经常跟着罗什问法。

“心中有佛，才是本。”罗什“我且为你授五戒，个在家居士吧。”

“抛妻弃非是成佛之。为人，为人夫，为人父，皆是上天赋予的重任，怎可不义不孝？”罗什眉皱起“你向佛之心虽好，但如只想自己成佛，不必家，在家修行亦可。”

他面不解，依旧不肯起：“如何修行，请法师指。”

罗什摇：“你有妻有，家中堂仍在，不宜家。”

罗什将他扶起，正问他：“在家居士受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不妄语，不饮酒。谨守五戒，布施修福，你可能到？”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关无故人。”

要最西边的繁盛大城——敦煌之前，必经关。汉武帝在河西走廊“列四郡、据两关”，四郡是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两关便是玉门关和关。四郡作为河西走廊上四座最重要的城市延续到了21世纪，连地名都保存了两千多年。

他跪行至罗什脚下，苦苦哀求：“法师，弟真的是一片虔诚，抛妻弃，只求成佛。”

“这…”他犹豫，抬看罗什，满悔恨“弟手下亦有好几十条人命，杀人造业，弟自觉罪孽重。从今往后，弟定谨遵师命，守五戒，多布施，日行一善，以求解脱。”

公元385年的夏天，竟然异常炎，两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在得让人不过气来的八月，吕光大军剿灭了梁熙的主力，顺利玉门关。

受戒后的程雄满心喜地离开，这是罗什在军中发展的第一位居士。等到只剩我们两人，我问罗什：“他是军人，这不杀生恐怕就难到。若是破戒，这破戒罪还比不居士更严厉啊。”

他突然跪下磕：“法师，这些天受法师教化，程雄一心想伺奉佛祖，求法师收为弟。为我剃度吧。”

我两泛光对着罗什描绘莫窟的画，莫窟要到唐代才开凿，我现在无法看到，是此次丝路行的最大遗憾。我在狭窄的车里手舞足蹈，我的丈夫只是温地在一旁笑静听，不时拉住我被颠簸地东倒西歪的。兴之所至我还唱起了《大敦煌》里的主题曲。当时看这连续剧，惨了这首凄凉悲壮的歌。

程雄果然誊抄了数份《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在军中迅速传阅。经常有人拿着经文向罗什求教，或是向我问不认识的字。由于此经理简单却意义刻，一时军中兴起向善的孝心。

他回望我，肯定地，欣地笑了。正对视间，有人闯营帐，我和罗什吓了一，赶分开。原来是程雄，又折了回来，不知何事。

地与我逐字推敲。最后成文时，我开心极了，这可是大翻译家的第一作品。用字优却浅显易懂，偈文朗朗上极音律，已能窥到他日后在长安的翻译风格。

我是以一近乎拜的心敦煌，这座21世纪人人向往的圣地。“敦，大也；煌，盛也。”对现代人来说，敦煌的意义便是那千年辉煌的石窟画，是藏经被斯坦因等人掠夺的莫大耻辱，是读了余秋雨《士塔》后的悲愤。

罗什，将我们几个晚上奋战的成果给程雄。他恭敬地接过，一下被人围住，要求他多抄几份。今天的讲经到此结束，众人离开后，我和罗什相视一笑。为他敷上巾，去脸上的汗。

“羌笛何须怨杨柳，风不渡玉门关。”这座耸峙在山之中，孤峭冷寂的关仞，因为和阗玉经此输中原而得名。古时国界线的概念远不如现代明确，玉门关便是通常意义上西域与中原的分界，玉门关，我们便踏上了中原大地。

罗什，叹息一声：“他有心守戒，能在对敌时不取人命，便是功德了。”

而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关与玉门关，到了宋代已不是宋的领地。随着陆上丝绸之路的衰落，两关逐渐废弃，最后被掩埋了风沙。21世纪，只剩下一些烽燧遗址，耸立在孤旷的戈上，任后人唏嘘地念着唐朝豪迈的边诗，凭吊那血的峥嵘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