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息，歇一会又说：“看得姑娘对我这大儿也有心。只是他既献与佛，日后还要有如此成就，便不能再容‘情’之一字在心间了。”

他突然目光犀利地看向我：“艾晴姑娘，既早知罗什会一辈在佛门，你又何苦惹他动情呢？这对他，岂不太残忍？抑或是，你是尊佛陀之命来考验他么？”

端着杯的手抖了一下，杯落地，发一声脆响。手忙脚地收拾，不抵防拇指被割了一，一下将我刺醒。他，他早知了。是啊，波旬是他从印度带来的仆人，我在那个小院里住了三个月，鸠罗炎怎么可能不知？

鸠罗炎一天比一天严重，兹王和王后，一帮王亲国戚，来探视过好几次。我见到了白震，白纯最年幼的弟弟，十一年后被吕光立为兹王。我更是见到了一个**岁的小女孩，兹公主——阿素耶末帝。见到她时，我的心情难以言状。那是他十一年后破戒的对象，他未来的妻。以前读史，看到罗什的这段记载，虽然也为他扼腕，但总是觉得离奇有趣，当故事讲给别人听。现在自己真正了他的生活，不再是看史书上短短几行的记载，才发现，上他了，怎么还能承受他与别的女人日后有这样的关系？看到阿素耶末帝对着罗什滴滴地喊哥哥，看到罗什对她笑，我真的妒忌得要发狂，尽我嫉妒的对象还是个小女孩。可是当我要爆发时，鸠罗炎的话便会在脑中响起，如冰淋过，顿时浇灭了我所有不该有的火。是啊，我答应过鸠罗炎一定会尽快走。上要回去的我，有什么资格嫉妒他本来就该有的命运？

用了各名贵药材，拖了十几天，油灯终于还是耗到尽。那个夜，兄弟俩守在床前，我则站在一角，听得鸠罗炎断断续续用尽全力对着弗沙提婆说：“别怨恨…你母亲…她一直很你…”他犀利的光此刻已经涣散，只有上下动，依稀能辨他在说：“不知…能不能跟她…在西方极乐世界…再重聚…”瘦的仿佛能见骨的脸上现一丝苦笑“怕是不能罢…她已经证得三果…位列无界了，而我…却还在界中…苦苦挣扎…”

“耆婆，别走…孩们还那么小…”

鸠罗炎又说：“艾晴姑娘，你说他一生的成就在佛门。虽不知姑娘到底从何而来，但姑娘所说的，炎相信是真。”

“国师，你先歇一会。”我递上杯，让他就着我的手喝。他着气，费力地说：“不说，怕是没时间了…”

回房间时走过正端着药来的罗什，他的光落在我上，关切，探询，怜惜。我的泪一下控制不住，赶偏过不让他看见，加快脚步回了房间。

弗沙提婆握着父亲的手，哭得肝寸断。罗什则一言不发，目光哀凄地盯着父亲的脸。鸠罗炎喃喃着：“第一次见到她时，心就不在自己上了…”

悲哀命运。

“国师…”

他叹气，里痛苦的神。“炎是过来人，吃过为情所困的苦。当初还俗，也得不少诟病。本以为一个情字能化解一切，只是，上一个志比心的人，苦的不止自己，也累了小儿。”

他的睛一下又重新聚拢了光彩，似乎看到了什么“她好，又那么灵秀…”

闭一闭，他疲倦至极，嘴角有丝颤抖：“艾晴姑娘，莫要再走炎走过的路啊…”我呆呆地从鸠罗炎房间来。总觉得脚下的步轻飘飘，整个人仿佛被了力气。弗沙提婆在门转圈，看见我来，急急地上前问我：“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每至夜，他都会在房间里念经。我总是灭了灯，躲在黑暗中。房间里的荧荧烛光，在窗上投下一个斜长孤寂的影。影不动，唯有梵音喃喃飘，回在空旷的夜中。罗什，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隔着一千六百五十年的时间，如果你不是那个一辈不能改变的份，我应该会勇敢地向你表白吧？而你对我，应该也是有情的，你会接受我吧？可是，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可是啊？你我，终究只是平行线的偶尔错，回归原位，我们都有各自放不开的包袱。我你，所以，我决定，放弃你…

“没什么。”我喃喃，看见他还要再问，疲倦地摇“弗沙提婆，我很累。我去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