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雪就要落下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啖鬼在长安市肆中的小酒馆饮酒。他是一个落拓的少年，却生得眉清目秀，让人一见之下便会生chu许多好gan来。

他shen着的cu布衣服已经被磨破了少许，显chu里面尚算洁净的白se衬衣。他长着一tou漆黑的长发，yan睛也显得比一般的人黑得多，不过因为他总是沉醉的原因，他的yan睛一直是半开半闭，很少有人能够真地看清他的双眸。

这是一家很小的酒馆，来往的客人也都是一些贩夫走足。他们一进来便大声呼喝着叫老板上来一坛烈酒，几盘最便宜的小菜，几个cu面的馍馍，大口地喝酒，大口地吃菜，似乎无论什么落到口中，滋味都是绝佳的。这样吃喝一通，tou上liuchu大汗，便心满意足地结帐离开了。

这里绝不会有士子官宦光顾，相形之下，啖鬼就显得文弱秀气，倒象是个读书人。

然而他也经常无钱付帐，有时喝完酒后，全shen摸遍，也找不chu一二个青钱。

老板是一个年愈hua甲的老者，膝下只有一个乖巧的小女儿。每当啖鬼无钱付帐的时候，他总是会叹息着说：“年轻人从不为生机打算，将来会后悔的。”

他便笑着说：“福伯，我替你洗碗付帐吧！”

福伯摇toudao：“算了，这次就记在帐上，下次一定不能再拖欠了。”

那乖巧mei丽的小喜儿便会躲在父亲shen后悄悄地zuo鬼脸。

有时喝得酩酊大醉，福伯便会将他扶至后面的客房，而小喜儿就会来服侍他。

他不是一个坐怀不luan的青年，甚至可以说是禀xing风liu的，那时也不是礼教极严厉的宋朝。而小喜儿一直喜huan这个年青人，年青的男女在一起，又四下无人时，便难免会发生一些事情。

然而双方都是在你情我愿的心情下进行的，于啖鬼，只不过是他chu1chu1留情的又一次故事，而小喜儿，也从未曾妄想能够与啖鬼白tou偕老，她觉得啖鬼并不是他们一类的人，能够相遇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zhong福分。

因为她知dao他的一个秘密，只要当两人鱼水相悦时，他的指甲就会变成奇异的黑se，这个秘密只有她知dao，她有时会悄悄地想，啖鬼也许是个妖怪吧！

啖鬼住在城中的dao观中，他不事生产，只是偶然会替人捉鬼除妖挣一些钱来hua用。但他总是用得太快，还没接到下一单生意前，就已经又变得一贫如洗。然而他捉鬼的技术却很高超，只要可以请到他，就必然会家宅安宁。

这一日，啖鬼如常地坐在小酒馆中，他面前的酒杯是已经泛黄的了，杯沿上还残留着一些来历不明的污垢。客人们都穿上了过冬的衣服，tou上也都dai上了mao毡帽。

啖鬼仍然穿着那一shencu布的衣服，寒暑对他并无影响，无论冬夏，他都永远是同样的装束。

小酒馆门前挂着mao毡帘子，只要有客人进chu，就会从帘子的feng隙里带入一gu寒意。

啖鬼对于外面的世界全不在意，他已经喝了几壶酒了，有些微薰。

mao毡帘子又被掀开了，但这一次进来的人却有些不同。两个shen着雪白锦裘的少年人走了进来。这两人长得极是秀mei，shen上的衣服也纤尘不沾，一看便知是chu自大贵之家。这样的人，本不该chu现在这里。所有的酒客都直了yan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人，只有啖鬼依然故我，似乎只对yan前的这个脏兮兮的酒杯gan兴趣。

两个少年手中还提着一卷红地毯，一进来，便旁若无人地在地上铺起地毯，地毯从门口直铺到啖鬼面前，啖鬼却连看都未曾看上一yan，仿佛无论别人zuo些什么，都与他无关。

那少年铺好地毯，便恭恭敬敬地站在门旁，门帘掀起，又进来两个全shen白衣的少女。少女长得极mei，手中提了两个蓝子，蓝中放的都是一些干枯了的香hua。少女将hua洒在红地毯上，一时之间，整个小酒馆中忽然就象变成了chun天一般，hua香扑鼻。

福伯与小喜儿躲在柜台后面不敢chu声，大家都是明yan的人，一看这排场，就知dao来的人必不是普通人。只怕是什么王公贵族，将军宰相之类的。

hua洒好了，又进来一个白衣少年，手中拿着一只金漆的椅子，走到啖鬼的对面，将那只肮脏的长条板凳搬开，将金漆椅子放好。

复又进来两个少年，手中搬着一个金漆紫檀木的桌子，他们走到啖鬼面前，前面的少年，便将桌上的酒壶和酒杯拿了起来，另两个少年，将啖鬼面前的破桌子抬起来，放在旁边，将紫檀木桌子放好。少年复将酒壶和酒杯放回到啖鬼面前。

到了此时，啖鬼也未曾抬tou看一yan。

一切布置妥当，酒馆的破帘子被高高地挑了起来，冷风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