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涨不能即退，最易酿成险情。”顿一下，郏亶又：“近日雨连绵，黄河陡涨丈余，岂不可虑？”

如果去年耗费资新修的二河真决了堤，他这个工程监理是决计逃不脱责任的。

“哼，本相毕。”赵从古转到大案后坐下，抱臂沉思起来。今日郏亶造访，带来的消息确实吓了他一——秋汛汹汹，去年新修之二河工程，恐有决堤之虞！

“二河理应能承受五丈位。”赵从古赶答。

“那岂不万分危险？！”赵祯沉声：“先把所有事情放一边，全力防洪抢险！”

当然，也只是次要责任。毕竟工程是赵宗实修的，而且他不听劝阻，执意冬至后赶工，才给工程埋下了隐患，这个主要责任人，是逃不了的！

材瘦小，面黝黑的男，赫然是陈恪的同年好友，都监监丞郏亶。他轻声答：“这很正常，夏涨不足忧，或因山骤发、或因大雨时行，不免河增长。然夏令天亢，随涨随落，所可虑者，在秋汛也。”

“儿臣义不容辞！”赵从古敢送奏本，就有被抓壮丁的觉悟，横竖都是死，何不壮烈？

“还有十余日吧。”富弼答。

“是。”郏亶满怀惴惴的退了来。

何况就算最后真决堤了，自己也算是将功赎罪了，至少不用陪着赵宗实一起倒霉！

“富卿，你来坐镇统御全局，”赵祯说完又看看赵从古：“当时你是河监理，熟悉二河的情况，就由你来担纲前线，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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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间，赵从古苦苦寻思了两天，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郏亶的奏章给了皇帝。

面晴变幻良久，赵从古才发现郏亶还立在那里。吐一浊气：“你先回去吧！”

他也明白了为何郏亶会在陈恪那里吃闭门羹，因为人家料定了，这件事他不敢不！

他已经想明白了，就算最后决堤，也不代表工程一定有问题。但郏亶上门报警，肯定逃不过有心人的睛，如果真落个知情不报，自己就坐了蜡。

“陈仲方已经称病不朝月余。”郏亶叹气：“下官几次找他，好话说尽，都不肯帮我这个忙。”

“还有两丈…”赵祯沉：“秋汛何时到洪峰？”

郏亶从王府来，他的两名属官迎上来，问：“大人，王爷应下了么？”

“这就是说，河北路境内所有新修的堤坝，都要承受三丈开外的洪峰？”赵祯的心缩成一团，犹带着一丝侥幸问：“二河能承受得了？”

郏亶，却又摇不语。

想到这里，赵从古真想问候了赵宗实的十八代祖宗，但是一想大家是一个祖宗，这才生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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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富弼立即调集人力资，赵从古则先行一步，前往二河视察险情。他带着郏亶等一都监官员，将监里所有图册和仪全搬移到二河分叉，设立临时的指挥所。

赵从古不禁有些眩，若非脚下是去年新修的泥堤坝，给他异样的实觉，他都怀疑自己有没有勇气，站里在这风狼尖。

“好！”赵祯激赏：“这才是我天家的好男儿！”

“你先放在这里，孤自有决断。”赵从古不耐烦的摆摆手。

“那这奏本…”

“王爷，两天时间，位又涨了八尺，照这势下去，最多三天，就得在对面决放洪了。”郏亶冻得嘴发紫，一边脱掉蓑衣，一边牙齿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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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郏亶穿着蓑衣，着斗笠，艰难的风冒雨从外面来，他劈问：“怎么样？”

赵祯十分重视，立即命人唤来首相富弼。富相公一看这份奏章，登时变了脸：“今年秋汛注定凶险。沿陕西、河南、京畿、一直到河北路，黄河域乌云蔽天、秋雨连绵。今日刚接到急报，上游开封铁位日升三寸，己达三尺有余…”

“为什么不去找陈仲方。”赵从古冷淡：“以你们的关系，何必舍近求远？”

“是。”两人一起应。

“本王已经不河事了。”赵从古转过脸去，沉声：“你可以直接禀明上司。”

“下官数次本，皆杳无音讯。”郏亶苦着脸：“故而不得不求到王爷这里。”

站在毡棚下，抬看去，是满天密雨，举目平视，前则是暴戾的黄龙，腥狼冲天、白沫翻、裹挟着上游卷下来的大树、人畜尸，从前轰鸣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