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妈妈每次都不肯吃，叫她们两妹吃，说妈妈不要，不会有事的，你们两个人还小，要长，你们吃吧。两妹就说桃好涩嘴，不吃。

但她上又反驳自己，你怎么能说老三的心灵方面就不如长林呢？他不也很关心照顾你吗？还有，他总是义务帮别人修笔修表修钟，自己钱买零件，从来不收人家一分钱，这不也是心灵的表现吗？

她相信欧医生的话，因为她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就不怎么发病。每次一为什么事心着急，或者工作太累了，就现血。吃了桃冰糖，血就停了。

她在心里狠狠批判自己，长林到底是哪不如老三？不就是个矮，人长得没老三那么…“小资产阶级”吗？但是我们看一个人，不是应该注重他的心灵方面吗？怎么能只看外表呢？

静秋蹲在那里想了一阵，觉得长林对她太好了。曾经听说过旧社会有孝女卖救母的故事，她觉得很能理解。在那时候，一个女孩，除了卖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救母亲？

长林走了，静秋从柴火堆里翻那双鞋，想帮他洗洗补补，但发现有一只的底已经磨穿了，没法补了，只好又了回去。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这篮桃送回去给她妈妈吃，但她想起还要冰糖才行，没有医生证明是买不到冰糖的，而医生只在血达到几个加号的时候才肯开冰糖证明，开了证明还不一定有货。

其实就算是在新社会，像她这样的女孩，除了自己，又能拿什么来救母亲？每次她看到妈妈犯病，就在心里想，如果谁能把我妈妈的病治好，我也愿意把我自己卖给他。但现在前摆着这一篮桃，她不由得惴惴地想，如果这一篮桃把我妈妈的病治好了，我是不是就把自己…嫁给长林呢？现在是新社会，不能买卖人，所以说不上“卖”给他，只能是嫁给他。

她想到要用自己来报答长林，又不可避免地想到老三。从内心来讲，她更愿意这一篮桃是老三送来的，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她就兴采烈地把自己“卖”给老三。

静秋看他把鞋到门外的柴火堆里，回嘱咐她：“莫告诉我妈，她回骂我气，又不是城，穿什么鞋…”

她站在那里发愣，如果受了长林这个情，以后拿什么还？但是她最终还是决定收下这篮桃，因为能治她妈妈的病。K市二医院一个姓欧的中医总是说静秋妈妈的病主要是生活太差了，拖得太虚了，加上思想上负担重，才会这样没病因地血。如果把生活过好，思想上开朗些，病可能就慢慢好了，吃桃冰糖主要是滋补一下。

她走回房间，蹲在那一大篮桃前，一粒一粒地摸，可能有二十多斤吧，如果凭医生证明，可能要十多个证明才能买这么多，而且要不少钱。那些桃可能因为是新的，比城里买到的要新鲜很多。城里买的那些桃，常常是砸开之后才发现完全空掉了，里面的仁变得像一张发皱的黑纸。而这些桃每一粒看上去都那么新鲜，拿在手里重重的，肯定不会是枯了的。

她想，这一篮够妈妈吃一阵了，她妹妹一定开心死了，因为她妹妹最喜砸桃。妹妹很会砸桃，她把桃竖起来，用个小钉锤在上轻轻砸，轻轻砸，桃壳就向四面破开了，桃就完整地站在那里。有时也有砸坏了的，妹妹就用个针小心地挑来，再加上砸碎的冰糖，拿给她妈妈吃。

我工去了，还可以算半个工…”说完，就走掉了，过了一下，又扛着个锄跑回来“找张报纸盖住篮，别让迎都吃了…，你别看他人小，他会用门夹桃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