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没想到兜兜转转，话题又落在了自己上。可说到针线女红，她不由得暗自苦笑。到了这个世上，女人的消遣极少，所以除了正事之外，为了不拆穿自己从前善于针线的名声，她不得不下了苦功夫磨练，如今看来，成效是有，可那也多亏她的早就习惯了这些繁琐的活计。正想着，她突然一下回过神，却见卫夫人已经是拖着张冰云站在面前。吃了一惊的她连忙站起，待听了卫夫人的话，她才为之释然。

“小张阁老是我家老爷的同年。她家里就一个长兄，再说初来乍到京城，再不多久就要嫁，我如今睛不好，针线也拿得少了，筝儿更指望不上，你就个好人，赶教教她。”

对于如今才来杜府拜见，陈澜心中不无惭愧，但更知自己若是来得早，只怕是更加给杜微方添麻烦，于是便叹了气，可怜地说：“卫姨，您就别提这个了，前五天一家家一拜见长辈，后叔全就奉旨公，里里外外却是一堆事情，我要不是忙昏了，也不至于如今才来拜会。”

几乎是她门的同时，这位张小就站起来，在卫夫人两两介绍了一番，序齿之后发现陈澜只大了五天，于是两人便互相见了礼，这才两边落座。及至上了茶，卫夫人这个主人就对陈澜笑：“你这嫁之后可就比从前忙多了，竟是半个月后才登门。”

“好好好，这次算你蒙混了过去，下次要是再十天半个月不上门，我可没有这么好打发。”卫夫人说着顿了一顿，这才用手向一旁的张小让了让“张家侄女你刚刚见过了，只毕竟是从前没遇见过，我还得另外对你引见引见。她虽不是那些了不得的才女，可要说本事，却比那些只会诗作对的百倍！她爹在云南了多年的巡抚，她在那儿却学了染，学了酿酒，学了药，而且也没落下读书，我还是次见着她这样的官宦千金！”

“陈的名声我早就听说了，原来你也怕作诗？”张冰云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就笑开了“都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真是一不假，谁没有一两桩短？要说我真正的短还不在那些诗词歌赋，而是在针线功夫。

“夫人若是再夸奖下去，我可要无地自容了。”张冰云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羞涩的表情，而是落落大方地说“京城都觉得云南是蛮荒之地，其实昆明府着实漂亮得很，尤其是翠湖，那儿如今还留着一座威国公别院呢。至于当地的土人，其实也不是别人想的那般穷凶极恶，我家那会儿就请了好几位摆夷女女仆。她们心灵手巧，织布裁衣等等都是上手极快，至于那些酿酒之类的杂学，也都是她们教的。爹爹也教训过我许多回，说是以后总要回京城的，少摆那些，可我琴棋书画还好，作诗遇到那些险僻的韵律就疼了。”

一旁的杜筝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此时却突然：“张要是真想学绣工，为什么不找澜？衍哥哥上的衣裳好些都是陈亲手的，针脚细密绣工也好，就连娘也赞过，还说以后要让澜教教我的。”

只回来有些日了，女红上的姑姑一请就是好几个，可她们一个个都是刻板着一张脸，我这个笨学生一看就怕了烦了，于是也不见长，刚刚夫人还在敲打我来着。”

“什么一样，三样一块都行，那咱们一言为定！”

见张冰云已径直截了当地说请多多指，随即行下礼去，她赶伸手把人扶了起来，心下一合计就打趣：“好好，这事我答应了。只是我可不白教，别的不说，张妹妹那酿酒、和药、染的绝学，可得至少传授一样给我！”

筝则是松开她的手疾步先了屋去，她就把云姑姑给了旁边的妈妈款待，自己跟着了门。弯腰从门帘下走过，她一抬就看见了那个坐在卫夫人下手的少女。只*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翡翠的妆缎斜襟小袄，鸭卵青的绣折纸湘裙，五官廓却不似南方人一般柔媚，神中自然而然透了一健朗利。

陈澜原本还担心张冰云书香门辜，兴许会有才女的矜持，未免不好相，谁知竟是如此大方，因而闻言就笑了起来：“张妹妹至少还通琴棋书画，不像我惫懒，什么杂学都不会，还只看些山河地理之类的杂记，一遇到诗会就成了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