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先生此言差矣。谁说隐居了就不得再世俗之？”木芫清微微一笑“我常听人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老先生执著于山野间的隐居，看来也不过是区区小隐而已，又何必自作清与世人不合呢？”

“自然还有。”木芫清抿嘴一笑“刚才我说了，喝酒便如与人过招，既是一享受，也是一经历，万万虎随意不得。既是过招较量，那兵上必也得下一番功夫才是。而这喝酒的兵，便是这酒壶、酒杯之类乘酒的酒了。不同的酒有着不同的妙，可不是单单一个小小瓷杯便能现来的。就像一个使剑的手手上偏偏只有一条长鞭，那样的话任他剑法再妙绝也无用武之地，临敌时也不过是个二三之辈，能不能保住命还是个未知数。再说喝酒，汾酒温，饮时当用玉杯玉碗，能增酒，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正是说喝汾酒一定要用玉杯玉碗才有意趣。烈之酒少了一清冽之气，所以要用犀角杯来饮，方能增酒之。饮玉酒当用琉璃杯，玉酒中有如珠细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饮，方可见其佳。饮粱酒须用青铜酒爵，始有古意。饮米酒呢要用大斗，方显气概。至于这致小巧的瓷杯么，乃是用来饮那十八年的女儿红酒的。饮酒须得讲究酒，喝甚么酒，便用甚么酒杯，老先生对酒如此虎，于饮酒之，显是未明其中三味。可见我说您附庸风雅不懂情趣，原是不谬的。”

“用古藤杯来盛这百草酒，嗯，杯中也是草，杯外也是草，真妙，真妙！姑娘见识不凡，小老儿今日可算是受教了，受教了。”绿柳翁抚掌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站起来冲着木芫清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海涵才是。”

“老先生这百草酒闻之如三月踏，自有一番清新自然的意境在里，这便不能用我上面说的那些个酒盛了，否则便失了这自然之气。依我看，当用这山上上了百年的古藤编就的藤壶藤杯来乘，方不失这酒的妙。”木芫清淡淡一笑，答。

木芫清这说法新奇的很，绿柳翁闻所未闻，此时已听得神，早已忘了跟她计较，见她停住了不说，忙促：“有意思有意思，快说快说，这喝酒还有什么讲究没有？”

人的本事还是有的，看我不把你糊地目瞪呆。遂一笑，快地答应了，不慌不忙地坐下，手里拿过酒杯慢慢把玩着，嘴上徐徐说：“说起来，这杯中之虽都带着个酒字，却依着来历、气味、酿造之，窖藏之法不同而大相径。便宜的有两文钱一大碗地烧刀，只觉辛辣无比，再品时便无余香，便如劲正胜地小打架，开门三招镇山拳过后在午后招。而名贵的如上百年地老酒，温和香醇，后劲却不可估量，便如成名的手前辈过招，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招一式，却时时蕴着杀机。所以说，这喝酒品酒，便如与手过招一般，当细品它的气味、滋味、余味，还要在心中好好思量反复比较一般，就如冥想手的门派来路一般，品味酒的年份、产地。须知一坛百年老酒也不过能斟区区几壶而已，何得一便少一，喝尽了便要再等一百年才能重新酿造一坛，若是喝时只记挂着它的味，忘却了与它沟通，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坛酒独自等待一百年的意？还有，酒不能多饮，一杯曰品，两杯叫回味，三杯四杯下去便已俗了，待到喝了十杯以上，那边不能说是品酒，而是饮了。”

绿柳翁今日才算是打开了界了，没想到自己好酒一生，竟不如一个小丫懂得品酒的意境，白白浪费了许多难得的酒，想起来真是心疼可惜。也顾不上计较木芫清对他言语不敬，手把着酒壶急急问：“我这酒壶里装的乃是百草酒，是我自己采集了这山上的百草，又浸了二十年的酒，埋在老松树下三十年才酿好的。这酒，又该用什么酒来盛呢？”

“呀，老先生，使不得使不得。”木芫清忙一把扶住绿柳翁，急“你年纪比我大这么多，却像我施礼，这不是折煞了我么。”

两人正推托间，黄衣翁在一旁又话：“哼，小丫大言不惭说得好听。古藤杯倒还容易，明儿编一个便是。至于那些个青铜杯琉璃杯什么的，我们几个隐居在此不问世事，又要到哪里去找？到来绿柳翁不还是有酒无，反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