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双望着大梁：“明天会有一场苦斗。我没有别的话：是老威正的弟，那么明天——拼了吧！”

冯三炳一拊手：“可不是？我们老哥儿几个残了，这些年委屈他奔波劳顿之，别人不知，你们几个还不知？如果这时还找他来，那可是真的没……良心了。七家村的人靠老局主也不能就靠上一辈吧。这次咱们自己争气。”忽然一挥手，指挥他的两个儿和大孙“把后面的刀箭都给我抬来！”

冯三炳一怒气忽然了下来，两行老泪而下，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座上。宗祠里一片死寂。众人只有静静地等着冯三炳的分派。冯三炳想了想，只觉脑中空空的，好一会儿，苦涩涩地：“各位先回家歇着吧。”

余老人当日把裴红棂母送来，却是偷偷的村，所以除了路阿婆，还没有人知他曾来过，这也是余老人事细密之。路阿婆对外也只说裴红棂母是她娘家的表亲，所以村里人从不曾猜疑。只听那刘姓老者叹了气：“老局主去年就过了六十七的生日了。”

冯克己没有躲，脸上却有一凄惨的神，嗫嚅：“爹，我没碰刀把已有十多年了。”

他边的老者们就咳了几声。一人搓手：“三哥，你看这事怎么办？要不要……”

那刘老者就红了脸。只见冯三炳脸森然：“看来，当年咱们弃刀归隐，戒弟永生不得习武，这一招原是错了。当镖师时只知那一行是刀添血，一意想归隐田园。今日我算明白了，这世上绝没有桃源。你要放刀，不是你一个人放了就算了的。别人放吗？这世上何时少过争斗？孩儿们，三爷当日不叫你们练武是三爷的错，但你们小时或多或少也习过一些。今日咱们七家祠堂要重开一个武会。敌家杀到家门了，把你们这些年藏着的本事都拿来吧！”

话是如此。屠刀可不是好拿的。演武开始，七家村所有的青壮年——包括五剩儿也不顾自己的年纪，上场打了一大洪拳。座中的老人见他们一个一个尽心尽力地练下来，脸上的神却不由越来越黯然——这还叫什么功夫，又叫什么武艺？都是庄稼把式。冯三炳忽喊了一声：“停！”然后叹了气，冲已有四十多岁的二儿冯克己：“你下去使一给他们看看。”

他话没说完，冯三炳已打断他：“你是说要不要再请余老局主来？”中忽现睥睨神，把一只枯瘦的大手一挥：“你难没听到，密宗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吗？嘿嘿，我们哥几个是老了，也服老。但刘兄弟，我问你，余老局主今年多大年纪了？”

锯，还不如零剐了呢！她又笑：‘郎哥，乡里人没见识，怕咱们对付不了那余老儿。这么着，我也一手吧’，说着，她手一晃，我只见光下有几十银光一闪，先听武侯庄的人惊‘啊’一声，然后一齐暴声喝彩。那吴光祖就对这男女说了好多恭维的话，然后他们就走了。我游过那小河偷偷去看，才发现，原来那石上竟钉了好多细小的银钉。几十个银钉在石上草草地排成了一个字——‘密’！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不敢多想，怕你们还不知，就上这儿送信儿来了。”

抬上的刀箭都用布包了，可解开布一看，上面居然都锈迹斑斑。刘老者抢上前，抱住一把大刀，那刀带有九环，还是当年他哥哥用过的九环刀。他用仅余的一臂摸索着那刀上的锈迹，双目地落下泪来。忽然他仰天叫：“哥呀，弟弟不争气，负你何！更负你这刀何！”说着，他用仅存的一臂拿起这重达二十斤的九环大刀舞了起来。暗的祠堂内，只见他白发披散，状如厉鬼。那刀被他舞得有模有式，居然是少林正宗“伏虎刀法”座中的几个老人的本是暮气沉沉的，这时竟有一余火燃了起来。只听刘老者气吁吁地：“老局主，老局主，我今日才明白你十多年前的临别赠言，什么叫‘拿起屠刀、立地成佛’，呵呵，‘拿起屠刀、立地成佛’！”

别人还无反应，只见站在那暗影里的胡大姑一张黑脸上变了变。十多年前，余老人解决了源危机要走时，几个老兄弟送他，问要再有什么危机怎么办时，他就送了这八字真言——‘拿起屠刀、立地成佛’。刘老者此时才明白这一句话中那于人生极无奈却不肯放弃的一悍勇——如果命运已得你退无可退，如果这个世界不停歇对你无休止的摧迫，那你还有什么倚仗与救赎？你也只有：拿起屠刀、立地成佛！

祠堂里一时死寂。好久，只听到冯三炳着嗓：“好呀，‘东密’的‘解刀’和‘密门钉’两样绝活都在一天现了，七家村真是何幸之有？”

冯克己应了一声，面难地下场捡了一把刀就舞了起来。冯三炳脸却越来越不对，忽下座去，一掌就向他脸上扇去，里怒骂：“你这叫使刀吗，犁田犁疯了吧你！庄稼把式，都是庄稼把式！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

最后三字就是这天议题留在七家村众人心里最后的声音：拼了吧，拼了吧，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