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借得成否还不得知，就便可成，还有许多应商的事，如何就定得明日起呢！况且老翁把你留京，望你这番乡试一举成名。如今场期将近，丢下京，倘然到那里，老人家的公事已有绪了，恐怕倒大不是老人家的意思。”公说：“不见得我这一场就中；满算着中了，老人家到如此光景，我还要这举人何用？”程师爷：“这是你的孝思不匮，原该如此。但此刻正是沿途大，车断走不得，你难还能骑长行牲去不成？此事还得斟酌。”那张宝、华忠二人也是苦苦的相拦。

说话间，外边拿两个职名来，一个上写着“曰枌”，一个上写着“何之”原来那曰枌号叫金，是个举人；何之号叫麦舟，由贡用了小京官，已经得了主事——都是安老爷造就来的学生。也因晓得了安老爷的信息，齐来安公。公看了职名，即刻叫请。二人来，安了一番，公也把方才的话一一的告诉二人。那金便先说：“不想到老师如此的不顺。我们已写了知单，去知会各同窗的朋友，多少大家集个成数来。但恐太仓一粟，无济于事。这里另备了百金，是兄弟的老人家同何老伯的。”何之接着也说：“偏是这个当儿乌克斋不在家，昨日老人家已经恳切写了一封信，由提塘给他发了去了。他在外面登而呼，只怕还容易些。况且浙江离淮安甚近，寄去也甚便。老师这事情大概也就可挽回了。龙媒，你不必过于惦记，把养得好好儿的，好去见老人家。”公一一的答应致谢。少刻，又有那些亲友们来看，人来人往，了半天。也有说是必该亲去的，也有说还得斟酌的，公此时意如麻，只有答应的分儿，也不及合那些人置辩。众人谈了几句，不能久坐，一一的告辞。

华忠听了，便嘴：“老大爷，你老人家算了罢，那可不是话！你要去，在你老人家可算得忠心报主咧。不是我说句怎吗儿的话，这个年纪，倘然经不得辛苦，有儿疼脑，可不误了大事了吗？你老人家妥当了，还是我跑罢。”

公才送了去，又见门上的人跑来回：“舅太太来了。”原来这舅太太就是佟孺人娘家的嫂，早年孀居

怎奈公主意已定，说：“你们大家都不用说了，再说我就真急了！”华公见公发急，只得哄他说：“且等借了银来，咱们慢慢再讲去的话。”因向程师爷说：“师老爷不知，我们这位小爷只像个女孩儿似的，上可图鲁［满语，英雄、勇士］，从小儿就，老爷也常教他骑，就是劣蹶些儿的也骑得住。真要去，那长行牲倒不必愁。”说着又：“今日回回师傅，索兴别作那文章了罢，咱们回来带着小幺儿们在这园周围散诞散诞。”程师爷：“正是，不要过于那个，畅一畅罢。”公里答应着，只是发怔。

那张老儿听了，说：“好哇！正是这话了。”因又向公：“这话也不用远说，只这前就有一个地方可以打算，华忠他也知。咱们这西山里不是有座宝珠吗？那庙里当家的不空和尚，他手里却有几两银，向来知他常放个三五百的帐，老爷常到他庙里下棋闲谈，合他认得，才们也常见，如今就找他去。那和尚可是个贪利的，大约合地空说白话也不得行。我们围着庄的这几块地，年终不是有二百多银的租吗？就把这个兑给他，合他说明白了，月计利，不论年分，银到归赎。合他借多少是多少，下余的再想法。必得这样，那银才打算得快。我们小爷是不懂这些事情的，程师老爷，你老白替想想怎么样？”那师老爷说：“岂但白替想想，我承老爷的相待，我们又从幼就在一，同亲弟兄一样，如今托我在家照料，我虽不能为力，难连一句话也不肯说不成？慢讲照这样办法没有差错，就便有些差错，老爷日后要怪，就算你我一同商量的都使得。那银有寄去，很好，倘然没有妥便，就是我走一也使得。”那张老儿说：“怎么惊动起师老爷来了？你老人家别看我这七十来岁的老，托我们老爷的福，也还结着跑的动，何况是报答主儿呢！”

那张宝：“你更离不得了，你去了，这位小爷来去的给谁呀？”两个撅老，你一言我一语抬个不了，却都为主人的事。

银就保住官儿了，没有银，保不住官，还有不是。老爷任上没银，家里又没银，求亲靠友去呢，就让人家肯罢，谁家也不能存许多现的。”程师爷便：“不必定要如数，难老爷在外不作一打算不成？如今多少是多少，也只好是集腋成裘了。”

公怔了半天，说：“你们先不必吵吵，先打算银去要。有了银，我自己去，我已经想了半天了。你们想，老爷这番光景，太太不知急的怎么个样儿，再加惦记着我，二位老人家心里更不知怎么难过。不如我去见见，倒得放心。如果有了银，就是嬷嬷爹跟我去，至多再带上一个人，咱们明日就起。”程师爷笑：“世兄，你可是不知世路之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