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不为兴亡改

暮se徐徐垂落，终于笼罩了荒凉的原野。

这是大青山脉下一方平原。这里三面环山，巍峨的山峰张开一扇弧形的屏障，阻断了一切风霜严寒。屏障的另一面，一条河liu静静liu淌，将这片平原与更广阔的沃土隔绝开。

山峦拱卫，平原就静静沉睡在苍穹的怀抱中，远离红尘叨扰；河liu滋养，上百zhong不知名的野hua灿然盛开，将这片亘古宁静的土地妆点成无边hua海。

但一月来，这人间仙境已完全改变模样。

焦灰与血腥的气息在空中弥散，暮se掩映中，铮铮敲击声，低沉的shenyin声，沉闷的挖掘声此起彼伏，不时夹杂着pi鞭撕裂pirou的脆响，让夜se也变得yin森可怖。

一支支次第火把点亮，瞬间形成了一个ju大的弧，沿着河岸蜿蜒开去，将那片土地照亮。

幽微火光下，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们，正在刀斧与pi鞭的cuibi1下，辛苦而麻木地劳作着。

他们或艰难地举起铁锤，一下下凿向ju大的石块；或握着最简陋的工ju，在地上费力挖掘；或两人一组，抬起一筐筐碎土，踉跄前行。他们瞳孔颜se各异，似乎来自不同的民族，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脖子上系着的绳索，和手臂上蛇形的烙印。

大片的hua海与沃土已完全消失，只剩下土地烧灼后的裂隙，纵横jiao布。裂隙中央围拱着一方ju大的shen坑，尘土满shen的人们还埋shen其中，不住挖掘。不知要挖到多广，也不知要挖到多shen，仿佛要将这块平原整个掘穿。

shen坑旁边，已经建起了一座ju大的高台。高台完全由十人多高的汉白玉ju石砌成，斧凿成ju大的天之阶，伸向苍茫的天际。

重劫跪倒在洁白的石阶上。

他一手抚在xiong前，虔诚宛如这片大地，恭顺地臣服在高远的夜幕之下。

那是浩瀚的苍穹，是时空尽tou的永恒之chu1，是传说中神明的栖息之地。

他每在石阶上踏上一步，便shenshen跪拜一次，每一次跪拜的姿势都略有不同，象征着不同的供奉与虔诚。那是千万年传承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才懂得的上古之礼，传说那是非天族裔跪拜永恒的神衹——梵天时所用的礼节。

他缓缓抬tou，眸子几乎同脚下的石阶一样苍白。

阶梯尽tou，那面ju大的亡灵之旗正临风飞舞。墨黑se的旗帜在夜风中张开无尽yin霾，仿佛九重天外的夜se都在此刻崩塌，碎狼般倾泻下来，将整个大地覆盖。

然而，即使是如此shen邃的黑暗，仍无法包裹一个清明如月的影子。

一袭长长的白衣，漠然危坐在亡灵之旗下。

杨逸之。

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衣衫从台阶的尽tou垂下，仿佛一汪浅浅溪liu，同夜空中的迷雾jiao织在一起，在亡灵旗帜下轻轻浮动。

这便是黑夜中唯一的皓洁，却是那么的孤独，悲伤。

重劫终于来到了阶梯的尽tou。

他抬tou，注视着高台ding端的杨逸之，嘴角挑起一抹微笑。他并没有急于完成最后一次叩拜，而是回tou俯瞰那片被火光照亮的大地。

那些日夜劳作的人们，此刻显得那么渺小，就像一只只火光下的蝼蚁，在pi鞭与刀斧的cuibi1下，苦苦挣扎。有人忍不住发chu痛苦的shenyin，却立即被无情的pi鞭撕开血rou，另一些人再也无法承受肩tou的重量，刚一松手，就立即被ju石压倒，吐chu污浊的血。

秽血在暗红的土地上溅开，尸ti被迅速拖走，抛弃在河水中，瞬间就被湍急的河水带走，没有了踪迹。

重劫微笑着看着这一切，yan中没有丝毫怜悯。

在他看来，世间一切之人，都是蝼蚁。

这些苦工，全bu来自于那些归顺的bu落。在蒙古大军的武力cuibi1下，他们烧毁了自己信仰的神明，杀掉所有僧侣和不肯屈服的亲人，却仍然躲不过灭亡的命运。

既然宣誓效忠梵天，就必须奉献chu自己的一切。

力量、健康、血rou、生命。

重劫满意地看着台阶下那片ju大的shen坑。

这便是地基。

三连城的地基。只有gen基足够shen，shen到dong穿地脉，才能修造chu永恒不破的都城。

笑容，浮现在重劫通透的yan底。他收回目光，重新跪倒在杨逸之脚下，久久伏拜，仿佛要用自己的shenti，温暖他脚下冰冷的石阶。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tou，注视着杨逸之：

“我的供奉，你满意么？”

杨逸之不答。

重劫伸手，轻柔而虔诚地拾起shen前的一抹白se——那是杨逸之垂在王座旁的手。

这只手宛如白玉一般，呈现chu月光般至纯颜se，却在手腕上，镂刻着一缕格格不入的伤痕，蜿蜒如蛇，shen可见骨。

重劫垂下tou，将那只手握住，轻轻放在自己chun边。蛇形伤痕在月se下透chu诡异的微光，返照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