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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场大雨,今晨的阳光格外好,天空蓝得如同新染的衣衫,树木花草的颜色也更为新鲜。莫之扬摸摸肚皮,却也不觉得多饿,这自然也全是仗那两枚药丸之功。
走了一程,他渐感筋血活络起来,脚步轻快了许多。这时他离范阳已不过四五百里,路上行人渐渐见多。走到中午,烈日开始发出威力,莫之扬见一辆马车驰过,车上公子摇着折扇,忽然想起昨夜那白衣人也赠了自己一柄折扇,当下取出来扇了几下,但觉凉风习习,掺夹着阵阵说不出名目的暗香,不由甚是惬意。凑近嗅了一嗅,确认那暗香正由扇中生出,又看见扇面上写的有字。他仔细瞧去,见上面题了首诗——
纤陌纵横人如织,王侯公子比比是。
斯人专寻幽僻处,漫吟离骚谁者识?
诗末尾写着“李璘书于天宝五载仲春”字体瘦肥相宜,刚柔得法,十分雍容。莫之扬忖道:“原来那白衣公子叫李璘,他的随从叫他王爷,若真是如此,官儿不比罗而苏还大么?”
行非一日,到得范阳城郊。算算离安昭之约还有两日,寻思:“是先看看师父,还是先去赴安昭之约?”想别处都张贴了他的通缉令,范阳城中想必更是如此,当下找一个无人处将面目弄得如同前几日妆相,到城中领了慈善粥,专看高墙厚壁张贴榜文处。不多久,便在一个街角看见通缉榜文,但见那榜上只有单江、班训师、驼象、快刀小妞等人的画像,却独独没有自己。又去找了几处,全是如此。心道:“这是为何?”百思不得其解。寻一个老者问了八里铺杏子林的路,心想后日见了安昭不知该说什么话。慢慢出了城,在附近一座山岗僻静处自练《两仪心经》。到了傍晚,又去城中领了慈善粥,吃完返回山岗,望着山下城中灯火,目光忧郁。心想上回越狱成功,全仗人多心齐,如今要去探望师父,却不会来去自如了。自己还未找到雪儿妹妹,还未能给梅伯伯报仇,还有上官楚慧,难道失散四年便永不相见么?玄铁匮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梅伯伯之死、自己种种遭遇全由此而起,莫非就让它永远埋在那宝石山坡子沟石洞中不成?
山中升起一圆月,夜风清凉袭人,平添愁绪。莫之扬坐了许久,自知诸多心事均非一时便能释怀,便默诵心经口诀,继续练功。
好不容易到了第三日,下山吃了两顿慈善粥,苦熬到未时,依前两日打听好的路径,向八里铺杏子林走去。到得那杏子林时,见杏子林郁郁葱葱,浓绿中露出点点浅黄,原来已是杏子成熟时节,看来分外诱人。杏林北侧,建了一座道观样的木楼。莫之扬正在张望,忽见那道观中走出一名白须道人,手持拂尘,迎上前来,打了一个稽首,道:“来者可是莫公子么?”
莫之扬心道:“安昭原来早有安排。”当下还了一礼,道:“不敢,小可正是姓莫,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那白须道人笑道:“请随我来。”带莫之扬走入道观之中,着小道童上了茶水。笑道:“莫公子请先用茶,贫道去去就来。”
那道人去了约摸一顿饭工夫,却不见回来。莫之扬心中不由嘀咕起来,忽听观外一人道:“断不让那犯人逃脱!”接着听到人声嘈杂,似有大批队伍开到近前。不由大惊,抢到门边,见数十名弓箭手已将这道观团团围住。后面仍有数百名军士赶到,执刀持戟,个个神情庄重,如临大敌。
莫之扬倒吸一口气,闪回屋中,有一名军官眼尖,喊道:“我们已看见你了,还不快出来投降?”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恩克别。
莫之扬心下一横,走出观外,冷冷道:“不知是谁让你们到此捉拿在下的?”恩克别道:“你不要轻举妄动,快跪下受绑!”
莫之扬忽然悲从中来,嘿嘿冷笑,自语道:“莫之扬啊莫之扬,这全是你相信人的好处!”大笑道:“我中了你们的奸计,今日死在这里也罢,要让我跪下受绑,却是痴心妄想!安昭,你给我出来!”连喊数声,却不见有人答应。恩克别道:“各部小心。这厮武功高强,弓箭手,准备射他双腿!”
却听一声“慢着”,一人骑马缓缓驰近。但见那人双目微眯,白面无须,虽不过三十岁左右,已然发胖,一个南瓜般的肚子突出来,甚是难看。恩克别见到他,立即单膝跪倒,道:“少将军!”
那少将军挥挥手让他站起,冷笑一声,拿马鞭指着莫之扬,道:“你就是莫之扬么?”
莫之扬心中念头急转,冷冷道:“不错,正是你家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