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面带菜的饥民，又怎么不想想自己在中州都活不下去、又如何能抵达天阙？

——走了两个月了，应该是快到天阙了吧？多少年了……没有想到还有回来的一天——而且居然是和这一群逃难的民一起来。

“呀，你的木偶的真好……就像活的一样呢！”没话找话地，那笙看到了他一直抱在怀中的苏诺，笑了起来，伸手想去摸“你是傀儡师么？”

“大叔，你看看是不是火绒了？我这里带了火镰，你看好不好使？”风雪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少女清脆的话，雪地上有簌簌的脚步声。

嘴角略微有不耐的表情闪过，他终于开，声音生涩：“授受不亲吧？”

“我叫那笙——大家都叫我阿笙。”那个少女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情明快“你呢？一路上都不见你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受到了冷遇，那笙却没有挪开的意思——对于这位同行的年轻男，她已经留意了许久。虽然是离中，和边所有难民一样的蓬垢面，但是这个年轻的傀儡师的英俊容貌依然掩饰不住，脸的线条利落俊，五官几乎无懈可击。对于这样俊得令人侧目的青年，即使是在困顿加的亡途中、也足以引起情的苗人少女的关注。

他想着，脸上却丝毫不动声，只是摸了摸怀中的阿诺。这一路下来，阿诺上也已经冷得像冰块了。他小心的将他护在，尽力后仰、贴着雪窟，避开那如刀般割着脸的风雪。闭着睛、听耳畔风雪的呼啸声瞬忽来去，觉因为长时间的跋涉、脚上仿佛有刀在割。

“不用谢，了饭还不是大家一起吃——翻过了这座雪山，应该快要到天阙了吧？大家再辛苦几天就好了。”少女朗笑，声音虽然疲惫、却依然有朝气，让七歪八倒的民们都神一震。簌簌踩着雪，一步一挪，少女又往这边走了回来。

脸上有刺痛的觉，呼啸的风雪仿佛刀割开他的脸。

“恩，我们住在澜沧江旁边——结果最近那里也开始打仗了，只好逃来。”少女叹了气，捡起一枯枝在雪地上划来划去。

“东人？”他有些惊诧。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有仙洲曰云荒。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

“啪”，少女的手还没有接到，傀儡小人儿的手忽然抬了起来，打开了她的手。

——《六合书·大荒西经》上那一段话，寥寥数十个字勾勒一世外仙境，如同蓬莱方丈一般，云荒便成了多少年来中州人梦寐以求仙境。而和那些烟波渺茫信难求的碧落三山相比，云荒的传说却是故老相传的，有凭有据，甚至有珠宝商号称去过那个地方，带回来让中州人目眩神迷的宝，鲛绡明珠、黄晶碧玉，成之纯彩之璀璨、绝非人间所有。

他有些疲惫的微微摇——中原这一场大战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无数人离失所，看来如今烽火都已经蔓延到了南疆了。难怪这一群人，都这样急着想要逃离中原吧？

“嚓！”一声脆响，忽然间风雪里也有涌起，火微微添着枯枝。

“苏。”他依旧没有挪开半分，抱着怀中的苏诺淡淡回了一句。

“能坐这儿么？”雪窟外，那个少女的声音终于问，然而不等他回答就走了过来。

就凭了这样缥缈虚无的传言，从来都不间断的有人长途跋涉而来，寻遍慕士塔格雪山每一条小径。中州人古时就有“寻得桃源好避秦”的传说，到了中州战纷飞、群雄逐鹿的时候，这样无路可走寻找桃源躲避灾祸的民便会更多。

“别动我弟弟。”苏依然没有看她，说了一句，将傀儡抱在怀里。

“嘿呀，果然还是火镰好使！小丫，谢谢你了！”铁锅李如释重负，大大了气，笑声在风里传来。从荆州破城以来，往西走的这一路上，这一群为了逃难而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人数越来越多，但是由于成分复杂，虽然说是结伴赶路，可大伙儿之间总是自顾自——只有这个少女是心而活泼的，获得民们很多好。

“不怕，我不是汉人。”少女说着，已经坐到了他侧，大咧咧地“我是东人。”

“苏？不像汉人的姓名啊！……你是哪一族的？鞑靼？楼兰？突厥？丽？”那笙有些诧异，一气报了所知的所有国度名称，然而靠着雪窟坐着的男一直没有，睛低垂着，没有表情。

——于是，云荒宛如桃源般的存在，便被无数人相信。然而，《大荒西经》中只略微提到它的方位在中土大陆西方，从西域雪山有小径通过狭长地带可至。那条小传说起于云梦之泽，终在慕士塔格雪山间某。

正在想着，簌簌的脚步声忽然在他面前停住，少女应该在他面前立定了，然而却没有说话。傀儡师的手指抓了苏诺，然而没有抬看她，也没有开，只是自顾自低神。

这些人、也妄想着要去云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