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砌墙

万门弟子luan了一阵，哪追得到什么敌人？

万震山嘱咐戚芳，千万不可将剑谱得而复失之事跟师兄弟们提起。戚芳满口答允。这些年来，她越来越是察觉到，万门师父徒弟与师兄弟之间，大家都各有各的打算，你防着我，我防着你。万震山惊怒jiao集，回到自己房中，只是凝思着hua蝴蝶的记号。仇人是谁？为什么送了剑谱来？却又抢了去？是救了言达平的那人吗？还是言达平自己？

万圭追逐敌人时一阵奔驰，血行加速，手背上伤口又痛了起来，躺在床上休息，过了一会，便睡着了。

戚芳寻思：“这本书爹爹是有用的，在血水中浸得久了，定会浸坏！”到房中叫了两声“三哥”，见他睡得正沉，便chu来端起铜盆，到楼下天井中倒去了血水，louchu那本书来，她心想：“空心菜真乖！”脸上louchu了笑容。

那本书浸满了血水，腥臭扑鼻，戚芳不愿用手去拿，寻思：“却藏在哪里好？”想起后园西偏房中一向堆置筛子、锄tou、石臼、风扇之类杂wu，这时候决计无人过去，当下在ting中juhua上摘些叶子，遮住了书，就象是捧一盘juhua叶子，来到后园。她走进西偏房，将那书放入煽谷的风扇肚中，心想：“这风扇要到收租谷时才用。藏在这里，谁也不会找到。”

她端了脸盆，口中轻轻哼着歌儿，装着没事人般回来，经过走廊时，忽然墙角边闪chu一人，低声说dao：“今晚三更，我在柴房里等你，可别忘了！”正是吴坎。

戚芳心中本在担惊，突然见他闪了chu来说这几句话，一颗心tiao得更是厉害，啐dao：“没好死的，狗胆子这么大，连命也不要了？”吴坎涎着脸dao：“我为你送了xing命，当真是心甘情愿。师嫂，你要不要解药？”戚芳咬着牙齿，左手伸入怀中，握住匕首的柄，便想chu其不意地bachu匕首，给他一下子，将解药夺了过来。

吴坎笑嘻嘻地低声dao：“你若使一招‘山从人面起’，ting刀向我刺来，我用一招‘云傍matou生’避开，随手这么一扬，将解药摔入了这口水缸。”说着伸chu手来，掌中便是那瓶解药。他怕戚芳来夺，跟着退了两步。

戚芳知dao用qiang不能夺到，一侧shen便从他shen边走了过去。

吴坎低声dao：“我只等你到三更，你三更不来，四更上我便带解药走了，高飞远走，再也不回荆州了。姓吴的就是要死，也不能死在万家父子手下。”

戚芳回到房中，只听得万圭不住shenyin，显是蝎毒又发作起来。她坐在床边，寻思：“他毒害狄师哥，手段卑鄙之极，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又有什么法子？那是师哥命苦，也是我命苦。他这几年来待我很好，我是嫁ji随ji，这一辈子总是跟着他zuo夫妻了。吴坎这狗贼这般可恶，怎么夺到他的解药才好？”yan见万圭容se憔悴，双目shen陷，心想：“三哥伤重，若是跟他说了，他一怒之下去和吴坎拚命，只有把事儿弄糟。”

天se渐渐黑了下来，戚芳胡luan吃了晚饭，安顿女儿睡了，想来想去，只有去告知公公，料想他老谋shen算，必有善策。这件事不能让丈夫知dao，要等他熟睡了，再去跟公公说。戚芳和衣躺在万圭脚边。这几日来服侍丈夫，她始终衣不解带，没好好睡过一晚。直等到万圭鼻息沉酣，她悄悄起来，下得楼去，来到万震山屋外。

屋里灯火已熄，却传chu一阵阵奇怪的声音来“嘿，嘿，嘿！”似乎有人在大费力气的zuo什么事。戚芳甚是奇怪，本已到了口边的一句“公公”又缩了回去，从窗feng中向房内张去。其时月光斜照，透过窗纸，映进房中，只见万震山仰卧在床，双手缓缓地向空中力推，双yan却jinjin闭着。

戚芳心dao：“原来公公在练高shen内功。练内功之时最忌受到外界惊扰，否则极易走火入魔。这时可不能叫他，等他练完了功夫再说。”

只见万震山双手空推一阵，缓缓坐起shen来，伸tui下床，向前走了几步，蹲下shen子，凌空便伸手去抓什么wu事。戚芳心想：“公公练的是擒拿手法。”又看得片时，但见万震山的手势越来越怪，双手不住在空中抓下什么东西，随即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倒似是将许多砖块安放堆叠一般，但月光下看得明白，地板上显是空无一wu。

只见他凌空抓了一会，双手比了一比，似乎认为够大了，于是双手作势在地下捧起一件大wu，向前sai了过去，戚芳看得迷惘不已，yan见万震山仍是双目jin闭，一举一动决不象是练功，倒似是个哑ba在zuo戏一般。

突然之间，她想到了桃红在破祠堂外说的那句话来：“老爷半夜三更起来砌墙！”

可是万震山这举动决不是在砌墙，要是说跟墙tou有什么关连，那是在拆墙dong。

戚芳gan到一阵恐惧：“是了！公公患了离魂症。听说生了这病的，睡梦中会起shen行走zuo事。有人不穿衣服在屋ding行走，有人甚至会杀人放火，醒转之后却全无所知。”

只见万震山将空无所有的重wusai入空无所有的墙dong之后，凌空用力堆了几下，然后拾起地下空无所有的砖tou砌起墙来。

不错，他果真是在砌墙！脸上微笑，得意洋洋地砌墙！

戚芳初时看到他这副yin森森的模样，有些mao骨悚然，待见他确是在作砌墙之状，心中已有了先入之见，便不怕了，心dao：“照桃红的话说来，公公这离魂症已患得久了。有病之人大都不愿给人知dao。桃红和他同房，得知了底细，公公自然要大大不开心。”这么一来，倒解开了心中一个疑团，明白桃红何以被逐，又想：“不知他砌墙要砌多久，倘若过了三更，吴坎那厮当真毁了解药逃走，那可糟了。”

但见万震山将拆下来的“砖块”都放入了“墙dong”，跟着便刷起“石灰”来，直到“功夫”zuo得妥妥贴贴，这才脸lou微笑，上床安睡。

戚芳心想：“公公忙了这么一大阵，神思尚未宁定，且让他歇一歇，我再叫他。”

就在这时，却听得房门上有人轻轻敲了几下，跟着有人低声叫dao：“爹爹，爹爹！”正是她丈夫万圭的声音。戚芳微微一惊：“怎么三哥也来了？他来干什么？”

万震山立即坐起，略一定神，问dao：“是圭儿么？”万圭dao：“是我！”万震山一跃下床，ba开门闩，放了万圭进来，问dao：“得到剑谱的讯息么？”万圭叫了声：“爹！”伸左手握住椅背。月光从纸窗中映she1进房，照到他朦胧的shen形，似在微微摇晃。

戚芳怕自己的影子在窗上给映了chu来，缩shen窗下，侧shen倾听，不敢再看两人的动静。

只听万圭又叫了声“爹”，说dao：“你儿媳妇…你儿媳妇…原来不是好人。”戚芳一惊：“他为什么这么说？”只听万震山也问：“怎么啦？小夫妻拌了嘴么？”万圭dao：“剑谱找到了，是你儿媳妇拿了去。”万震山喜dao：“找到了便好！在哪里？”

戚芳惊奇之极：“怎么会给他知dao的？多半是空心菜这小家伙忍不住说了chu来。”但万圭接下去的说话，立即便让她知dao自己猜得不对。万圭告诉父亲：他见戚芳和女儿互使yanse，神情有异，料到必有古怪，便假装睡着，却在门feng中察看戚芳的动静，见她手端铜盆走向后园，他悄悄跟随，见她将剑谱藏入了后园西偏房一架风扇之中。

戚芳心中叹息：“苦命的爹爹，这本书终于给公公和三哥得去了。再要想拿回来，那是千难万难了。好，我认输，三哥本来比我厉害得多。”

只听万震山dao：“那好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