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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口,他才明白财路断绝,垂头丧气的走了。”杨展听了仇儿的话,微一沉思,悄悄向仇儿吩咐道:“刚才我在店门口,瞧见一个背琵琶的女子,非常怪道,后来在这房内窗户上,张见那女子竟住在这东厢房内,有几批客商来叫她,听她一口回绝,这时伙计却替她来兜生意,事有可疑,我疑心这女子有点门道,并不是真的风尘卖唱的女子,也许是北道上的绿林,而且也许注意上我们了,可是事情还料不准,不如乘机把她叫来,当面盘盘她,免得着她道儿。”杨展这样一说,仇儿面上一呆,而且看了他主人几眼。仇儿也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从前跟着铁拐婆婆涉历江湖,什么事不懂?他误会主人故意这么说,其实真个想逢场作戏了,心里暗笑,转身便走。他刚回绝过店里的伙计,不好意思去找他,灵机一动,走到院子里,便往东厢房奔去。蓦见那女子正倚着门框。手上拿着一支银挖耳,正闲着剔牙,蒙面的黑纱已去,一对水汪汪的大眼,正怔怔的向上房注视着。瞧见了仇儿从上房奔出去,便想转身。仇儿笑唤道:“三姑娘,你的买卖来了,我们相公想听你琵琶哩。”
三姑娘向仇儿瞧了一眼,只微微一笑,并没说话,却向仇儿一招手,便转身进房。仇儿莫名其妙的跟进房去,房内只一榻一桌一椅,桌上刚吃完了饭,残肴冷饭,还没有搬走,一支黑黝黝的琵琶,也搁在桌上。
三姑娘随手把琵琶拿起,向仇儿一递,笑道:“小管家,劳驾,请你把我这吃饭家伙先拿过去,我马上就到。”仇儿漫不经意的单手一接,不料那琵琶看着比普通琵琶小得多,拿在手上却很沉,几乎失手,换一个人,真还非掉在地上不可。仇儿吃了一惊,一掂斤量,约有三十多斤分量,才相信三姑娘琵琶真个是铁的,怪不得自己主人疑她有点门道了。仇儿也机灵、依旧单手提着琵琶,向三姑娘点点头道:“三姑娘快来,我先走了。”说罢,提着琵琶,三脚两步跑回上房。和杨展一说,杨展趁三姑娘未到,从仇儿身上,拿起铁琵琶仔细一瞧,看着黑黝黝,其实做得非常精致,全身非铜非铁,是五金之英,合铸而成,周边雕就极细双龙戏水的花纹,中间刻着几首有名的宋词。杨展点点头道:“这是百年以上之物。”他拿起琵琶,在耳边摇了几摇,觉得声音有异,普通琵琶,肚内都有铜胆,惟独这铁琵琶,虽然肚内没有铜胆,却觉里面也装着东西,反复一瞧,立时明白。原来铁琵琶头上有暗纽,肚下有暗门,不用说,定然内藏机括,装着厉害的针弩之类了。杨展心里一惊,她把这铁琵琶先叫仇儿拿来,似乎故意自露行藏似的,如果说她有意示威?却又不象,这倒难以猜度了。
杨展把铁琵琶横在桌上,无心饮酒,低着头,不断的沉思。忽听得耳边仇儿报道:“三姑娘来了!”杨展猛一抬头,只见房门口婷婷的立着一位北方姑娘,向他嫣然一笑,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向杨展敛着衫袖儿,当胸福了几福。立在桌边的仇儿,便说:“这便是我家主人杨相公。”三姑娘又是一笑,露出编贝似的一副细白牙,轻轻的叫了一声:“杨相公!”杨展在客店门口见她时,无非在人丛中瞥了一眼,那时她又面上蒙着黑纱,这时仔细打量她,只见她弯弯的眉儿,溶溶的眼儿,直直的鼻儿,圆姿替月,姣好如花,实在是个美人胎儿,只是眉毛略浓一点,颧骨略高一点,身材略长一点,亦婀娜,亦刚健,原是道地的北地胭脂,燕赵佳丽的典型。杨展从来没有风月场中的经验,对于这位三姑娘,恰正合着“目中有妓,心中无妓”的那句道学话。叫她进房来,原是别有用意的。所以杨展竟在座上欠了欠身,指着左面客椅上说“请坐请坐!”三姑娘长长的睫毛一动,亮晶晶的眼珠儿一转,微微一笑,没有理会杨展的话,却风摆柳似的走到桌边,伸出手来,抢过仇儿手上酒壶,贴近杨展身旁,斟上了一杯酒,笑盈盈的说:“借花献佛,先敬相公一杯酒再说。”杨展到底年轻面嫩,没有经过这种阵仗,仇儿又立在桌边,不禁踌躇不安的站了起来,忙说:“不敢,不敢,你请坐!”仇儿立在桌边,忍不住要笑。三姑娘却向杨展深深的盯了几眼,眉梢一层,把头一点,倏地伸手,拿起桌上琵琶,往后一退,竟坐在左面客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