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魔头”能如此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说话,已是意外之极,倒也不必得陇望蜀。他叹一口气:“罢了,如果真让你一个娇弱女子睡在地上,我也不安心。”
叶莺拍拍肚子,嘻嘻一笑:“好饱好饱,原来牛肉烧饼也蛮好吃的嘛。”
“那明天就继续吃牛肉烧饼。”
“你要真没钱我请你好了。原来你不但是个臭小子,还是个穷小子。”
“哼,就算我是穷小子,你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你错了,我从小就是个公主!”
许惊弦正要反唇相讥,却见叶莺发起呆来,口中喃喃道:“是啊,我都忘了我曾经是个公主了…”
许惊弦大奇,莫非她当真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你真是公主?”
叶莺回过神来,笑容渐渐消失:“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许惊弦撇撇嘴:“我不问就是了,你去做你的公主梦吧。”
叶莺瞪着许惊弦,脸色忽就沉了下来,故态复萌,凶相乍现:“臭小子,今晚要是打呼噜吵醒了我,本姑娘就割了你的鼻子。”
各自梳洗完毕,叶莺扔给许惊弦一条床单,背过身去躺下休息。
许惊弦首次与女孩子共处一室,望着她的纤纤背影大觉慌乱,恨不得跳出窗外。但如此一来,被她当作逃跑也还罢了,就怕露怯显得心里有鬼,岂不被她耻笑?他呆怔许久,方才和衣躺下,也不敢翻身发出响动,目光浑不知往何处放,只好直勾勾地瞧着头顶房梁发愣。听着叶莺均匀细长的呼吸声,不知怎么忽又想到白玛那莫名其妙的一吻,更是心猿意马,连忙默念(天命宝典),强压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绮念。
如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许惊弦好不容易有些睡意,蒙蒙昽昽间才阖上双眼,耳边又传来叶鸶断续呢喃的梦话,时而语声惊恐:“猫儿快来,好多老鼠啊…”时而凄楚怆惶:“爹爹,你何时接我回家啊…”时而傲气凌人:“这里是我的土地,所有人都是我的臣民,我就是你们的公主…”时而坚定不移:“师父,我一定会完成你交托的任务…”许惊弦顿时又清醒过来,恨不能拿个封条堵住她的嘴,又想到她曾说起无父无母,难道是亡国后的落难公主?更对她的身世猜疑不定。最后再听到一句恶狠狠的话:“臭小子,给本姑娘把鼻子伸过来…”复又觉得好笑,在心里嘀咕一句“女魔头”,意识渐渐模糊。这一夜,好长。
第二日一大早,许惊弦便被叶莺叫醒:“起来起来,我们快走吧。”
许惊弦睁眼看到天色尚黑,气得咬牙:“这么早去捉鬼啊。”
“嘘,我可不要见到那店小二的嘴脸…”
许惊弦无奈起床,匆匆梳洗后随着叶莺摸着黑蹑手蹑脚下了楼,悄悄去马厩牵了马儿,唤来扶摇,离开了客栈。明明给足了半年的房钱,却还要像做贼一样逃走,天下滑稽之事,莫过于此。
两人驰马过了泸州城,天色方亮,再往南行就是叙永府,而清水小镇就在叙永府南边的营盘山下。许惊弦思乡情切,恨不能像扶摇一样背生双翅,立刻飞回清水镇。但又不愿意对叶莺泄露真实身份,思索着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好让她跟着自己绕道回乡,却又不会察觉自己的意图。
看着周围依稀熟悉的景物,许惊弦不由想到四年前被日哭鬼掳走的情形,记得自己还曾在那个山洞前扑蝶摘花,玩得不亦乐乎,浑不在意日哭鬼要吃掉自己的威胁。如今年纪渐长,亦习得一身武功,但随行之人却依旧与擒天堡有关,虽然由一个食童恶人换做另一个“女魔头”,却是凶残依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人生命运的难以揣度,由此可见一斑。他偷偷侧目望一眼叶莺,心想她对动物那么好,不知会否因此戒食动物之肉,从而生出吃人的嗜好?不由暗暗失笑。
许惊弦昨夜睡得极不安稳,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在马背上打瞌睡。
忽听叶莺惊讶道:“这马儿怎么回事?是病了么?”只见叶莺座下马儿无精打釆,四蹄发软,不断打着响鼻,果然像是生病的模样。
叶莺急得慌了手脚,摸摸马儿的前额:“也没有发烧啊。马儿啊,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回答她的是一声有气无力的马嘶,自然听不懂。
许惊弦被她逗笑了:“你当马儿也像人一样么…”才说了半句话,忽觉身下一软,险些跌落,他的坐骑亦有些不对劲了。
许惊弦登时清醒。一匹马偶尔患病尚有情可原,但两匹马儿同时出问题便溪跷了,多半是有人搞鬼。他环视四周,目前正处于盘绕的山道之中,晨雾绮绕,并不见人影。于此荒山野岭,正是打家劫舍之地。
叶莺亦警觉起来,翻身下马,侧耳细听:“前方半里处有两个人,正往此处跑来。”一咬银牙,煞气满面“敢动我的马儿,要你们拿命来抵。”
许惊弦顾不得从马鞍下取剑,慌忙拉住她:“你可不要胡乱杀人。”
叶莺冷笑:“我就是杀人的小妖女,你要做救人的少侠么?连你一起杀。”
“你忘了丁先生的嘱咐了?”
“那又怎么样?总不能任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