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景行游历四方，对各地人了如指掌，当下娓娓来：“这崔逸别号英华君，论家世背景、武功才略，都算得上宋国第一。你知武功传承，不外师徒、父两条路，武林中各方势力，亦可因此归结为门派、世家、独行客三。大宋武林的百年世家不少，以秦、卫、崔、沈四姓最著，‘紫衣秦’和‘怒刀卫’皆在汴梁，‘八宝崔’在宝应，‘凤凰沈’则在杭州，崔逸便是如今八宝崔氏的家主。”

萧铁骊木然无语，呆了半晌，突然：“先生，这姓崔的汉人到底是什么来？”他在雷景行默许下学了神刀门的碧海心法和轻功，却未修习过神刀九式，故此虽以弟礼事雷景行，却不称他师父。

哀愁……情绪织到一起，观音觉得心生发的那酸痛一直浸到四肢百骸，沉得抬不起迈不开，像只松鼠一样着铁骊，噎噎地哭起来。她拼命将哭声吞回去，间或传一两声压抑不住的泣，反而更增凄楚。萧铁骊心中难受不亚于观音，却说不来，只到的衣裳被她的泪漫漫洇，变成一块烙铁。

“唐亡后，中土纷，门阀士族日趋衰败，不

萧铁骊听懂了这节，忍不住：“我们辽国同样有贵人和平民。”雷景行摇：“士族与一般达官贵人不同，得有好几百年的乡土基，家学相传，累世贵显，虽然中土朝代更迭频繁，其门却岿然不动。南朝一士族王谢袁萧，唐后湮没无迹，故诗人有‘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寻常百姓家’之句。然北朝门阀崔卢李郑诸家，自北魏到唐末，皆为中原一士族，人称‘山东名门’。唐国以科举取士，士族仕再无特权，但世人仍以与崔卢李郑通婚为荣。唐国曾有皇帝向山东士族求婚而不可得，忍不住抱怨，我家两百年天，难还比不上崔卢？”

观音见那磨牙像竹枝上的一滴珠，翠生生地从他指中滴下来，禁不住伸手接住，掌心顿时一凉。她不知这是极名贵的翠玉，见崔逸并不迫自己认亲，笑地：“那就多谢你啦。”

“我少年时行走淮南，曾遇到一件趣事，当时宝应附近的村受寇滋扰，被崔氏面平，当地父老便送了‘武林第一世家’的牌匾给崔氏，岂料崔氏当时的家主一见这牌匾，然变，决不肯接受。”雷景行微微笑了一下“你这是因为崔氏行事低调么？恰恰是因为崔氏自矜门第，看不起这样一块匾呢。话说九百年前，汉朝覆亡，中土大地分裂成三个国家，其后三百多年间，中土朝代更迭，南有六朝，北亦有六朝，最后北方的隋统一了中土，却又被唐取而代之。唐之后，历五代之，宋国再度统一中土。”

两炷香的工夫，小安从狼中爬了来，腋下夹着一块破败得辨不原本颜的缎。崔逸接过来细看，声音微微发颤：“这是我女儿的襁褓，内亲手绣制，正面是千叶莲，反面是折枝茱萸，我记得清清楚楚。”

崔逸注视着观音，心想：“你要真跟这契丹人是兄妹，那才奇了怪了。”但他是何等样人，并不与观音辩驳，微笑：“这是我女儿小时候的东西，我拿着也没用，不如送给姑娘玩儿吧。”

观音站起来，看着崔逸，认真地：“当年被狼群叼走的小孩有好几个，看来您女儿也在其中。”她后退一步，拉住萧铁骊的手“可是被救来的只有我一个，我也许是您的女儿，也许不是。从我与父母分离的那一天起，我想，我这一生是不可能确切地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啦，可我确确实实地知，萧铁骊是我哥哥。”铁骊宽大的手掌包着观音的小手，心中亮堂堂的。

萧铁骊听得胀脑，迷惘地：“是么？可这跟崔家有什么关系？”雷景行嗤了一声，：“小没耐，不要妨碍老人家讲古的兴致，你听我慢慢来。原来中土人与我们南海黎族不同，也与你们契丹人不同，有所谓士族、庶族之分，其门第低、血统贵贱，有如天渊之隔。”

“老爷，还有这个。”小安举起一碧绿的磨牙。崔逸一认，不由狂喜，心：“希茗，这确凿无疑是我们的女儿了。这一次，我一定带她回家。”

这日，观音陪耶律歌去六味泉沐浴，雷景行在附近写生，归来时见毡房中只有萧铁骊一人，困坐愁城，望着房发呆。雷景行丢下画，：“铁骊啊，看你这几天心事重重，为了观音的事发愁？”

观音侧看了萧铁骊一，在瞬间作了取舍。她蹲到小安面前，笑嘻嘻地拍去他上的浮土，柔声问：“你只找到这些东西么？没别的了？”小安摇摇，齿清楚地回答：“我仔仔细细找了三遍，只找到这两样，剩下的都是些骨。”

崔逸不与观音正面冲突，私底下却来找萧铁骊商谈，态度恳切，言语人。萧铁骊听得心如麻，却无辞推脱，只：“我想想，过几日答复你。”于情，他决不愿意观音远去异国；于理，显然应促成观音与父亲相认。萧铁骊素有决断，唯独此事在心中反复斟酌，仍踌躇难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