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爹将渔篓往院子里一放,揭开篓盖瞥了一眼。
“你又到鬼迷洲去了?”彭老爹盖上篓盖问:“你真以为那儿有效?儿子,你该死心了,那是江豚,真有效,你的小命难保了。”
“我又不是去找蛟。”允中急急分辩:“娘这几天胃口不好,我只是去捉两只小鼋给娘进补,没有什么大不了。爹该知道鬼迷洲才捉得到鼋,其他地方早就被捉光了。”
两只鱼篓都有三尺径,每只里面盛了一只约有两尺圆径,重有四五十斤的大鳖。这玩意俗称赖头鼋,目下在深山大泽中仍有踪迹,味最鲜美,很不容易捉获,被咬上一口,老命难保。
“儿子,你玩命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彭老爹摇头苦笑:“我看,我得替你赶快娶个媳妇…”
“不要,不要!”允中叫着往堂屋里冲。
“好了好了,你们爷儿俩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好不好?”叶氏含笑向乃夫打眼色:“儿子,还不赶快去洗个澡换衣裳。”
“爹,舱里有六尾二十斤的大鲤鱼。”允中在堂屋向外叫:
“等会儿鱼牙子胡老牙来了,千万别让他把那三尾大白鳝弄走,留来自己吃。”
“不许吃这种吃死人尸体的鱼”叶氏喝阻:“恶心死了。”
“鲶鱼也吃死人…”
“没有鳞的鱼,都不许吃!”
“哈哈,娘怎么变成回子了?”允中大笑着进入内堂走了。
“娘子,我去照顾船,等胡老牙前来。”彭老爹说:“凌家的小丫头可能会来,她在堤上等了一个时辰。她对咱们的孩子相当痴,似乎咱们的孩子对她却又太冷淡了,你得好好留意些。”
“新化,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当真的?”叶氏问。
“哦!我说了些什么?”
“替孩子娶亲的事呀!”
“这个…”
“你不觉得,真有此必要吗?”
“娘子,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海阔天空,早晚他会飞的。
他有他的前程,他有自己的道路,留不住他的。”彭老爹苦笑:
“我,就飞了二十年,遇见你,我才安定下来。你我都阻止不了的,他不是一个愿意庸庸碌碌过一生的人,随他去吧,不要强迫他。”
“我早就告诉你,要你不要把所有的绝技传给他。”叶氏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艺高人距大,胆大就想有所表现,血气方刚的年岁最冲动危险,他会…”
“不要对我们的孩子失去信心。”彭老爹笑笑往外走:“他不会做为非作歹的危险事来。在年轻时不表现自己,等他到了我这种年龄,想表现也力不从心啦!难道你真要他平平庸庸,做一个打渔郎过一生吗?”
“我只想抱孙子…”
“哈哈!等他成了家,他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彭老爹在院门口转身大笑:“你看他那块料,还有什么人能拴住他?你不能,我不能,凌家那位痴心的姑娘也不能。而且,他根本没打算高攀凌家的高大门墙,凌家也不会让大闺女嫁一个打渔郎,你就少费些心吧!听上苍的安排,勉强不来的。”
说完,又打了一个哈哈,大踏步走了。
西风一刮就是一整天,晚上、渔舟不得不留在河里,渔郎们也就名正言顺留在岸上。
年轻的渔郎是不甘寂寞的,他们与海边那些讨海人一样,对食与色有相同的爱好。
喜欢喝杯的人,在镇上容易解决问题,镇当运河,卖酒食的酒肆真有十家以上。但色,就不怎么简单了,虽则码头附近有几家半开门的娟寮,供给往来的旅客和舟子,聊解旋途的寂寞。但本镇的子弟,毕竟不好意思往那些地方跑。
距州城仅十六、七里,往来方便得很,不需乘坐小船,脚快的人半个时辰便可从官道赶到。
高邮州,也称小扬州,那可是追逐声色的好地方,多少钱都可以花掉的销金窟,有一席千金的大酒楼,有缠头百金的教坊艳姬。
州城南北的城外,各有一处热闹的地方。北是北门外的地藏庵,整条街足有二十家食店,可知市面的繁荣景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