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内花木扶疏,是一个精致的院子,一边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
水平如镜,院静无声。
池塘畔,有一座两层的小楼,上层现在仍然有灯光!
窗纸被灯光映得雪白,那之上,有一个女人的投影。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那个女人的影子在窗纸上彷佛已经凝结,雪白的窗纸,孤独的黑影,看来是那么美丽。
美丽而凄凉。
青松掠上墙头,就看到了窗纸上那个孤独而美丽的影子,他彷佛也感到了那份孤独,那份凄凉,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深沉的叹息声中,他身形犹如轻烟一样掠下高墙,掠过花木,贴着水面掠过那个池塘,落在小楼下。
楼中人毫无所觉,影子一动也都不动!
青松仰望着窗纸上的影子,探怀取出了两校铜钱。
他稳定的手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什么事令他如此紧张?
手终于恢复稳定,青松手一扬,两枚铜钱飞上了半天“叮”地一撞又分开,各划了一个半弧“笃笃”地嵌入窗楼之内。
“叮”的那一声之中,窗纸上的影子一颤“笃笃”声响之后,已移近窗前,手抬起,又放下。
青松看在眼内,身形欲动。
一个幽怨的女人声音实时从楼内传出来道:“你来了?”
“我来了。”青松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这个地方了呢!”
“怎么会?”
“可是你到今夜才再来。”
“这为了什么,你应该明白。”
“我实在太明白了。”跟着是一声冷笑。
青松垂下头,道:“我知道,实在太对不起你…”“你今夜到来,就是要告诉我这句话吗?”
青松无言。
女人幽地地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事我都知道。”
“九月初九之后,无论如何,总该有一个了结了。”
“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青松的语声充满了信心。
“然后又怎样?”女人问道:“你放下武当,不做武当的掌门?”
青松点头道:“也应该放下了。”
“然后呢?”
“我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事。”
“你真的没有忘记?”
“时刻在心中。”
女人忽然笑起来,笑得是那么凄凉。
青松怔住。
“可惜──”笑声终于停下!
“可惜什么?”
“你还是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忘记了我已经等了你多少年?”
青松又怔住。
“算了。”女人又叹了一口气,道:“反正我都已经准备忘记这件事了。”
“你…”“我们都已经太老了,又何必太认真呢?”
青松沉默了下去。
“话虽说十分,其实这一战你也不是很有把握。”
青松目光一闪,道:“何以见得?”
“你若是自负必胜,又怎会先到此地来?”
青松哑口无言。
“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够平安回武当。”
青松忽然问道:“这些年来,你日子过得可好?”
“很好。”
青松讷讷地接问道:“我可否进来。”
“你还有很多话要跟我说?”
“很多──”“不说也罢。”
“难道──你就不想见我一面?”
“相见真如不见。”
“见又何妨?”
“不见又何妨?”
青松无言。
“你也该懂了。”女人语气更冷淡。
青松沉默了下去。
那个女人亦没有再说什么,影子又凝结在窗纸上。
月冷无声,夜静无声。
时间在消逝,月更西,夜色却更浓。黎明之前,也是一夜最黑暗的时刻。
院子里雾气深重,青松的衣衫已被雾水打湿。
他看着窗纸上的影子,虽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要走了。”他终于说出这句话。
“本就该走了。”
“相信很快就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