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拷红

正午的yang光透过柳树的间隙，倾泻在聂隐娘和柳毅脸上，两人gan到yan睛一阵刺痛，渐渐苏醒过来。

yan前是一片炼狱般的惨状。

荥yang公子的尸ti落在陷阱中，刺满了荆棘，shen上还覆盖着zhongzhong污wu。

尸ti全shen布满荆棘的痕迹，宛如被带刺的长鞭狠狠chou打过，已经看不见一寸完好的肌肤。那时方是初秋，艳yang高照，经过两天的时间，尸ti已开始腐败，发chu阵阵令人作呕的气息。

而红娘，就跪在陷阱旁边。她的shenti已经僵ying，却还保持着跪坐的姿态。一gen绳索穿过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五hua大绑起来。

聂隐娘认得，这gen绳索本来是用来拴住荥yang公子的尸ti，现在却被绑在了红娘shen上。

相比荥yang公子而言，红娘的尸ti更加惨不忍睹，她shen上布满了重重伤痕，连血rou骨骼都仿佛要脱离了shenti，显然在生前经历了极其残酷的刑罚。

聂隐娘不忍再看，将脸转开：“这就是主人想要的结尾？”

柳毅也叹息一声：“唐传奇《莺莺传》中，并没有‘拷红’的情节，这本是《西厢记》中的故事。”

《莺莺传》是唐传奇中最负盛名的篇章之一，但它的盛名，只怕更多的不是来自传奇本shen，而是后来元人改编的杂剧《西厢记》。《莺莺传》讲述书生张生借宿普救寺，遇到少女崔莺莺的故事。才子佳人，一见钟情，只恨家规礼法，不能相亲。幸得莺莺的贴shen丫鬟红娘，从中穿针引线，传情递书。最终两人得尝所愿，私订终shen。然而，这个传奇的结尾却非常无奈，张生上京赶考，一去不回。莺莺苦等数年，只得另嫁他人。

这本来不过是一个多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古往今来也不知发生了多少。若不是后来王实甫的改编，这个故事只怕不会如此脍炙人口。在王改写的《西厢记》中，莺莺和张生的情事败lou，老夫人拷打红娘，bi1问事情真相。而红娘一面承受拷打，一面据理力争，终于为张生和莺莺争得一份婚约。最后张生高中及第，迎娶莺莺，皆大huan喜。

然而，在主人改编的结局中，红娘是死在老夫人的酷刑之下了。

为了她的小姐、她的公子，被活活酷刑至死。

聂隐娘怔怔地望着红娘那张血rou模糊的脸，她的双yan已被惊神针刺透，变成两个高高zhong胀的血窟，嘴chun几乎被自己完全咬碎，可以想见，她曾经历了何等惨绝人寰的刑罚。

红娘的整张脸都已扭曲，完全看不chu原来的样子。但在满面血污中，聂隐娘似乎看到，她破碎的嘴角微微往上翘起，似乎还保持着那个天真无邪的微笑。

这本是属于她妹妹的微笑。

不知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解脱的希望终于挣脱了routi的痛苦，姗姗来迟时，她是否清楚了，自己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聂隐娘的心中涌起一阵悲伤，猝然合yan，不忍再看。

柳毅却上前几步，拾起一gen柳枝，在红娘周围散落的血rou碎块中仔细拨弄着，似乎要寻找什么。

聂隐娘忍不住问：“你到底要找什么？”

柳毅并不答话，还在全心搜索，过了一会，他转过shen，面lou喜sedao：“就是这个。”他握在手中的，正好是一块扇形的pi肤。

他脸上的欣喜让聂隐娘有些怒意，大声dao：“我们已经看过了她的刺青！”

柳毅并不在意她的语气，摇toudao：“这张刺青不是红娘的。”

聂隐娘一怔：“是谁的？”

柳毅dao：“霍小玉。”

聂隐娘一惊，不禁上前两步，将柳毅手中那块刺青夺下。高堂华屋中，一个少女牵着一位男子衣袖，满脸哀绝之情，mei丽而憔悴的双chun微微张开，仿佛还述说着他的薄幸，自己的痴情。

这分明是《霍小玉传》中，小玉痛斥李生的场景。

聂隐娘的心更加沉重——主人还是赶在霍王府完全爆炸之前，将霍小玉shen上的刺青剥下，然后，故意丢弃在他们yan前。

她知dao他们在寻找那枚隐藏的刺青，索xing替他们完成。因为她知dao，无论刺青凑齐与否，他们都无法撼动她分毫。

这是蔑视，也是挑衅。

荥yang公子和红娘的尸ti满是血污，横陈在盛极的yang光下。这本应属于黑暗的地狱变相，如今却如此招摇地展示在yang光中。

他们jing1心布置的陷阱，最后还是被她利用，如今，十二传奇中仅存的只有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