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红娘

机关蛟吞噬谢小娥后，慢慢沉入湖底，再也不见踪迹。柳毅与聂隐娘这才勉力爬上湖岸，却已心力jiao瘁，寸步难行。两人什么也顾不得，倒在湖边泥泞的shi地上，昏睡了过去。

但他们并未睡多久，就醒了过来。因为他们太乏、太饿，也因为他们gen本没有睡觉的时间。

他们都是优秀的刺客，自然知dao时间的可贵。多一分钟，一秒钟，可能死的就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刺客本就是要跟别人比拼时间，看谁能在这世间待得更久一些。

他们相扶着坐起shen来。经过这场小睡，他们的真气只恢复了四五成。但他们的pei合却更为默契，如果有人因为他们的狼狈而看不起他们，那他实在是错到死了。

两人抬起tou，这才看到，淡青的天空中，朝yang正布满整个东天，染照chu一片赤雪般的朝霞来，整个大地笼罩在奇异的血se中。

那是光亮，辉煌的红，宛如人心中奔涌的鲜血。

黑夜原来已经过去，外面又已是新的一天。

柳毅shenshenxi了口气，他忽然有了信心！

能够从霍小玉的gong殿中走chu来，搏击宛如的ju蛟而不死，无论什么人，信心都会大涨的。他渐渐握jin了双手，手上伤痕累累，伤口中还不断有鲜血溢chu，但此刻他却jian定地相信，自己能够靠着这双手走chu去，告别这充满杀戮的修罗小镇，告别梦魇一般盘踞在他心tou十年的传奇。

聂隐娘没有说话，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tui。tui上是谢小娥的断手，就算已离ti这么久，它都不肯松开，仍然牢牢地抓在聂隐娘的shen上。聂隐娘的目中有些怅然，她似乎还在为谢小娥的执着、疯狂而震撼。然后，她用力掰开那些僵ying的手指，将其中一只断手拿了起来。

鲜血将整个手臂染红，隐约之间，手肘上现chu一片图画来。

谢小娥的刺青。

湖泊滔滔中，航行着一艘大船，船上张灯结彩，似乎在zuo什么喜事。但雪亮的灯光照耀下，却现chu两个面目狰狞的男子，正bi1迫一位妙龄女子向湖中tiao去。图画笔意虽简，但人wu表情生动之极，那跃水的女子，更是像极了谢小娥，尤其是那又疯狂又执拗的神情，看得聂隐娘不禁一怔。

柳毅注目着刺青，微微苦笑dao：“看来主人很喜huan更改传奇的结局。李公佐《谢小娥传》中本言小娥刺杀申chun、申兰，报仇雪恨；但在这刺青中，却是她被bi1tiao湖而死。”

聂隐娘的心一沉，谢小娥正是死在湖里。

在如此jin急的情况下，主人还是让谢小娥an照刺青的结局死去。一切的变数，一切的努力对于主人，仿佛都只是徒劳的，他就宛如在黑暗shenchu1cao2纵着提线的工匠，看着自己手下的偶人们an照自己的意愿，在舞台上演chu，悲huan离合，生老病死。看着他们妄图挣脱提线的束缚，挣扎求存，但最后，却还是要an照他的剧本谢幕。

柳毅看着刺青，神se有些yin沉，最后终于释然笑dao：“或许，这次只是巧合……”

聂隐娘摇了摇tou，因为他们看到的每一个传奇中的人wu，无论是王仙客、裴航还是任氏、谢小娥，都是an照主人早就安排好的结局死去，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朝yang在湖水中洒开点点金光。湖边只有一条小径，穿过正走向成熟的农田，却不知通向何方。聂隐娘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无奈。

柳毅小心翼翼地将刺青割下、收起，而后轻拍聂隐娘的肩tou，微笑dao：“走吧，无论如何，我们终究要走下去。”

聂隐娘抬tou看了他一yan，他全shen濡shi，长发散luan，看上去比初见之时狼狈了许多，但初生的朝yang落在他清俊的脸上，让他温文的微笑显chu前所未有的决绝来。

聂隐娘知dao，这决绝背后，也有恐惧，也有无奈，就如同此刻的自己。但是无论如何，yan前这条路既然开tou，就必须走下去，因此，何不带着微笑走下去？

何况，如今他们虽然损失了内力，损失了天下无双的自信，损失了不与人谋的孤傲，但是他们却有了彼此，有了信任，有了鼓励。

这就已经足够。

聂隐娘缓缓站起shen来，和柳毅彼此搀扶着，向前方的小路走去，依偎着彼此的ti温，他们的脚步也渐渐变得沉稳，一步步踏在chaoshi的泥土上。

两边农田里的麦穗迎着晨风起伏，卷起好大一片金狼，而足下的泥土却由于朝yang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