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低下去，一阵猛烈的咳嗽，似乎要将心都呕来。显然，柳毅的那一击已经伤及他的心脉。

然而，他毫不在乎，只抱住这个人偶，小心翼翼地弹去它发丝上的尘土。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又是如此决，仿佛就算自己粉碎骨，也要维护这个人偶的安全。

长发摇散，他脸上的柔情，如初生的婴儿一样，纯粹得惊心动魄，没有一丝杂质。

大小，长发披拂，自额以下还笼着一层白纱，看不清面目，被霍小玉抱在怀中。

聂隐娘跃来到窗边，却没有急着跃下，而是回向殿中的木桌望去。她还没有忘记，那些刺青还摆在桌上。

聂隐娘心中一震。

聂隐娘猛然想起，在《霍小玉传》中，霍小玉被李生抛弃，苦等三年不见，相思成疾，将不久于人世。一日小玉据梦境，测自己将与李生相见而后死去，于是早起梳妆。果然，这天中午黄衫客行劫李生与小玉相见，小玉面斥李生薄情，而后恸绝而亡。

死前一见，恸绝而亡。

她一只手从白纱后伸来，抚在霍小玉的脸上。

过了良久，霍小玉抬起来，枯槁的窝中透一丝，苍白的嘴角牵动，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哭。他勉直起了上半截，用手指缓缓将散的长发拢到脑后。他的动作极为认真，宛如一个要与情人相见的少女，在心修饰自己，全然不顾敌环伺。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霍小玉眷恋不舍，那就是主人！看他对这个人偶如此执，就算毁了整个殿都不愿他们加一指于其上，只怕这个人偶就是以主人为原型而造的。只要看这人偶

两人一怔。

那人偶却突然动了！

聂隐娘忍不住为之动容，柳毅心中却微失望。

他也曾是，一个让天下胆寒的刺客，最优秀的传奇。

霍小玉伏在地上，曾经一尘不染的衣衫散在尘土中，凌不堪，连那双纤细整洁的手也染上了血污。此刻，他残缺的失去了支撑，完全坍塌下去，就宛如一只坏了的人偶，在黑暗中挣扎。

他喃喃：“传奇的结局果然是真的……你……你终于来看我了……”

猛地，轰然一声大响，两人适才所站立的大殿正中，忽然平地爆开，顿时瓦片砖砾横飞。那爆炸声越来越响，急速地向四周扩展着。柳毅跟聂隐娘对望一，目中都惊恐之。突然，那座恢弘的大殿从中裂开一大的罅隙，轰然坍塌。

狼藉的大殿中，霍小玉残缺的躯正靠在那个人偶的边，双手伸，似乎想要将这人偶抱住，永远抱住，让它再也不能离开，却又怕自己手上的血污会玷污了人偶的，所以只是久久地停在空中。

他苦心维持的整洁、尊严、风仪都在一瞬间失去，他现在就宛如一条垂死的丧家之犬。

这是何等可笑，也是何等可悲！

湖之中，躲避即将来临的爆炸。这实在是最省劲的方法，以三人此时的力，也只有这个法最可行了！

聂隐娘一怔。

也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力量，她使劲一跃，抱住了聂隐娘的。三人飞舞而上，爆炸声连环响起，瞬间整个大殿尘烟四起，几乎无立足之地。

多年残疾的折磨，让他原本修长的形萎缩下去，无比瘦小，好似一个未成年的孩，纤细的整个瑟缩在那袭黑的大氅中，宛如一垂死的小兽，而他那枯瘦的颅，衬着那乌黑、整洁的长发，却显得格外沉重。

霍小玉缓缓抬，中发一阵尖锐的厉啸。

难，他希望主人遵循传奇的结局，来见他最后一面，因此，宁愿死去？

南面石坍塌，猛然就见前光闪亮，那大殿的后面，竟然是一片湖泊，静如镜，看去极为耀。柳毅急：“去！”

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就给了他无比的幸福，四周烟火弥漫，金粉飞扬，霍小玉枯槁的脸竟瞬间变得红，仿佛恢复了当年的清俊。

如今却只是一个垂死的孩，抱着他心的人偶，在尘土中撕心裂肺地哭泣。

霍小玉一手勉支撑起自己的，一手不断地拭着怀中的人偶，但肩的伤不住涌鲜血，滴落到人偶的发上。他越鲜血就越多，怎么也无法拭尽，霍小玉似乎极为痛心，突然一把抱住人偶，全搐起来，中发喑咽的声响，竟仿佛是在痛哭。

霍小玉停止了泣，渐渐回过，空的睛望着聂隐娘与柳毅，良久。

电光石火中，两人各自抢上，双手握在一起，一齐纵起，从殿的罅隙中蹿了去。谢小娥一声大叫：“你休想逃走！”

突然，他间一丝丝冷气动，沙哑：“记得……《霍小玉传》……的结局么？”

聂隐娘不忍再看，轻声：“霍小玉，你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