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看着他，淡淡：“命总是自己的，你就如此甘愿让他收回？”

他的手指止住叩动，向空中轻轻一挥。黑的袍袖过，几声嘶哑的微响隔空透下。

那张悬浮在空中的圆桌，连同周围的十二张木椅，正徐徐降下。

聂隐娘如被电击，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十年前的时光，透过岁月的罅隙，从一个奇异的角度，凝视多年之前的自己。

那个人偶正是照她十三岁那年的样制成。她边的人偶，也保持着各自的姿态，聂隐娘的目光缓缓移开，她渐渐从那些孩上，分辨了王仙客、谢小娥、柳毅的影。

若不是她一再提醒自己前的只是人偶，她真想冲过去，摇着那个女孩的肩，追问自己的名字。

桌椅降下，半明半晦的月光倾洒在木桌周围，聂隐娘这才看清，原来木桌旁围坐着的十二个人偶，真的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孩。

霍小玉不再理会她，转向柳毅：“二十年前，你家乡遭受百年不遇的饥荒，你父母为了活命，不惜易而，将你换给了另一对饥民。是主人救了你，将你给了你的启蒙老师。十年后，你通过了考验，成为传奇之后，又是主人亲自传你上乘武功。”

这觉，仿佛是尘封已久的阁楼之窗，猛然被一光穿，腐朽的地板被晨风起阵阵尘埃，而她的心灵也不可遏制地动起来。

霍小玉冷冷笑：“恨他？你们有什么资格恨他？”他摇了摇：“谢小娥，你当年被庸医割得无完肤，是主人将你从垃圾中抱起，用尽奇方异术，让你起死回生。”

“这是我给游戏中添加的一个曲。我知，他一定能看到。”

她脸上浮起一缕狂态，尖声回答：“是的，我不恨他。我恨的人，只有聂隐娘。”

柳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并不回答，但眸的却掠过一丝痛苦的光芒，仿佛霍小玉的话，也勾动了他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聂隐娘轻轻叹息了一声，沉声：“你不恨他？”

霍小玉顿了顿，又：“任氏本来已被叔嫂卖青楼，而聂隐娘你，却是他从山贼手中救下……主人对于哪一个传奇，没有再造之恩？”“不错。”聂隐娘冷笑了一声：“但是十年来，我为他生死，杀了数不清的手。不恩情有没有报完，这日，我是再也不想过下去了。何况，如今要杀我们的是他！”

她握的双拳已忍不住颤抖。

柳毅也注视着人群中那个属于自己的男孩。他是如此致，真，连柳毅也仿佛恍惚起来——难十年前，他们的灵魂已被留在此，而走这座古殿、慢慢长大、慢慢杀人、慢慢忘记的自

聂隐娘惊愕的目光从这群孩上一一扫过，突然停留在一个女孩脸上。

他们端坐在桌前，其中几个人面前，还放着一块扇形的画。

她清秀的面容是如此熟悉，纤细的手中还握着一束血影针，她拿针的手法还有些生疏，但却已透些许自信与沉稳，仿佛已经预到，她今后的岁月，就会和这些冰冷的银针联系在一起。

那骇然正是他们当初在土中遗失的刺青！

霍小玉冷笑一声：“我本来就只为他而活。他要杀我，我心甘情愿，只是我要在死之前，帮他完成这个游戏。”他长叹了一声，继续叩击着鼓，声音却低了许多：“让这个游戏照他的意愿开始、发展、谢幕，他一定会很开心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他开心地笑过。”

他们的手中，已经分别拿上了各自的武，但脸上都还保留着孩般的纯真，聂隐娘心中忍不住涌起了一个奇怪的念：那时的她，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女孩黑发披肩，宝石般的双中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她静静地坐在桌前，注视着圆桌上那块被黑布盖住的隆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的黑暗，五年的寂寞，五年的痛苦……

“荒谬！”霍小玉手指猛叩，鼓发一声长长的厉响：“你们的生命，本来就是他给予的，他就算要你们死，也不过是收回他曾给予你们的东西！”

谢小娥依旧伫立在悬空木桌的边缘，她的衣衫都被滴而下的鲜血染红。她。她似乎已经久久沉浸在这血腥的气息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才清醒过来。

十年前，他们被不同的人送到这座山古殿中，开始自己的传奇生涯，彼此却从未谋面。但十年后的今天，他们的人偶却围坐在一张圆桌旁，专注地凝视着木桌中央的黑布。他们安静地坐在桌前，仿佛多年以来，就一直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