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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心中一阵烦乱,只觉有一个声音正在召唤自己。这声音仿佛比雷声更响,直震得他浑身发抖,两耳失聪。他心中大骇,不敢在原地停留,情不自禁地向一座山巅奔去。
说也奇怪,那雷声竟追着他直响个不停。他疯了般奔上山巅,眼见电闪雷鸣毫不止歇,周遭林木无不浮摇知威,惊怒之下,昂首狂啸,欲与半空中的雷声相抗。啸声冲天而上,不啻惊雷,山中百兽本已蜷缩栗抖,闻此啸声,一同向天长嗥,以领神威。
他狂啸半晌,雷声非但毫不停歇,反在他四面八方响个不断,如千军万马一般,将他围在当中。他心中郁闷之气无从宣泄,浑身鼓胀欲裂,只觉四周尽是张牙舞爪的强敌,欲将自己置于死地。
身当此境,一念闪电般划过心头:“苍天阴晴无定,雷摧电毁;厚土旱涝无时,朝崩夕陷。天地尚且不仁,我又何必心存善念,怜恤众生?”眼望山脚下两条相向通往山顶的窄道,又想:“我几年前只想二经到了极致,必然殊途同归,汇为一流。其实善恶到了终极,又何尝不是如此?世人多目光浅短之辈,苦苦行于中途,自然妄加指摘,只道此善彼恶。若登上巅顶,善恶又哪有分别?我当初被人利用,只因踽踽于山腰之间,徘徊于愚念之内,方有种种浅拙可笑之举。今立于高处,众生俱为蝼蚁,何人可配我深情?何人能值我怜惜?何人能受我忠恭?又有何人能惑我心志?”想到此处,恍如大命加身,顿生雄飞之志。回首前尘,只觉无一不错,无一不愚,仿佛二十多年枉在人寰,空生于世。想到当年为浮情所扰,痛不欲生;近为小仁所束,几乎自误,一时情不能禁,仰天大笑起来。大笑声中,雷声竟悄然止息。
他既生了立业之心,犹如脱胎换骨,胸中充满了盖世之慨,但觉平生所遇人物皆渺不足道,自己此番仗剑而出,日后所建功业,必远在众人之上。
他心中激荡,壮志蓬蓬勃勃,思及昂扬奋发之处,又朗声笑了起来。笑声耸入云端,大有风云际会,涛怒云舒之势。
此一笑,才真正笑出明末一个惊天动地的英雄来……
转眼已是崇祯七年,这一日正是盛夏时节,骄阳似火,酷暑难耐。通往临汾的官道上,缓缓行来几匹健马,马上几人并不扬鞭催进,待行到路边一座茶棚旁,便即跳下坐骑,信步入棚。有二人紧走几步,用衣袖拂了拂东首一张桌子,笑呵呵冲一人道:“师父,您老坐这儿。”那人嗯了一声,迈步来到桌前,回身道:“明义,你去道上看着,要是来了,便引他们到这儿来。”有人答应一声,快步走出凉棚。
那人缓缓坐下,向四下扫了扫,端起一碗凉茶,慢慢喝了起来。旁边几人见他默不作声,都坐在一边闷头喝茶。过了一会儿,只听一人道:“师父,咱素来与峨嵋、华山两派没什么交情,为何这一次他们偏要邀您老同行?”那人冷笑一声,却不开口。那弟子又道:“师父看这一回花子们聚会,究竟要搞什么名堂?”那人叹了口气,开口道:“我数年前在泰山上见过梁九一面,觉此人心智深沉,办事稳练,心下倒也相敬。想不到他这次却邀集各派,公然与少林作对。少林、丐帮交情非浅,如此行事,确是历来所无,其中怕另有隐情。”
先时说话之人道:“年初花子的几个长老被少林僧人杀了,会不会花子们要各派相帮,同往少林寻仇?”那人摇头道:“江湖上的事难说得很。你年轻识浅,不要胡乱猜疑,见了丐帮的朋友,更不许信口胡说。”那弟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随便讲话。
几人坐了一会儿,又有一人开口问道:“师父,峨嵋、华山两派到底有什么事,非要您在此等候?花子们在高阳聚会,他们自己不会找去么?”那人淡淡一笑道:“冲霄和慕若禅都是精细之人。此次丐帮聚会,各派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邀我同往,不过想从我这儿探听一点消息。”问话之人不解道:“为何要向您老人家探听消息?”那人道:“此辈做事仔细,只想我心意门在北,必与丐帮多有往来,另外么……嘿嘿,他们也怀疑我心意门与少林有所勾结。”几名弟子同时起身道:“哪有此事?”
那人笑了一笑,示意几人坐下,说道:“你等天天习练拳法,却不知本门渊源。实则咱这心意六合拳,可说是少林拳的一个分支。”几名弟子均想:“本门由来,师父一直避而不谈,今日怎说到少林派头上?”那人凝思片刻,又道:“据今五十多年前,少林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僧人,此僧精通七十二艺中数种技法,壮年时便已技冠天下。其时魔教猖獗,教中群魔却纷纷败在这僧人手下。此僧性情刚烈,嫉恶如仇,几年间便将魔教妖孽一一制服,更令他教中大魔头冷兴元发下毒誓,从此退出中原,永居化外。后魔教将什么圣庙迁到黔边见止岩上,一干教众蜗居数年,不敢正视中原,皆是这僧人无量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