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的暮中，杏街访客走了大半，只剩下些零零散散本就住在街上的达官显贵，当他们看到那两辆车缓缓驶来，差些就要泪满面，老祖宗你终于舍得来了啊，一个个不年纪老迈还算正值壮年，都迅捷地涌向车，跟慢慢走下车的年轻人嘘寒问，每人的阿谀奉承除了世殿下这个相同称呼，其余都不带重复一个字的，官场儿若是有机会站在一边旁听，肯定受益匪浅，恍然大悟原来可以拍得这么炉火纯青。一些个往日拿腔拿调的大老爷，这会儿就跟祭祖拜图时见着了图画上的老祖宗一样毕恭毕敬。徐凤年笑眯眯一一应酬过去，哪怕没有自报门号官职，他也能一字不差说，让那些年龄悬殊的陵州大人嘴上抹的同时，心中难免百集，光凭这一退一万步说，殿下就算不聪明，可委实半不傻啊。徐凤年停下脚步，让其中一位陵州五品官去跟经略使府邸知会一声，说明日再去给李叔叔拜年，那个一大把年纪以至于每次遇上难事总是回家养病的老人形矫健得让同僚咋。徐凤年带着众人走将军官邸，然后让品秩不的徐北枳陪伴，在书房一一挨个跟诸位陵州“良心忠臣”叙旧，然后排在后的，就看到前的那些人都无一例外板着脸离开，只是眉宇间布满难以遮掩的喜，慢悠悠到了廊拐角，顿时脚步如风，十有八九是回家报喜去了。

徐北枳只是喝酒。

被世殿下摆在明面上即将扶持上位的徐北枳，不见半喜，站在窗望向经略使府邸，神情凝重。

徐凤年不置可否，转移话题说：“陈锡亮既要盐铁整治又要全权理漕运事宜，一个是跟地方豪绅较劲，一个是跟京官扯，地蛇过江龙都惹上了。你觉得他行不行？”

徐凤年自顾自骂骂咧咧，却无可奈何。裴南苇有些纳闷，这世上还有人能一降一了边这位北凉世？

徐凤年跟徐北枳坐车，徐偃兵驾车前往州城另一端的金门镖局。

饭饱，徐凤年笑：“我祖上也是辽东，就在锦州，跟窦兄弟勉算是他乡遇故知，多难得。回到了陵州城，徐奇肯定先去金门镖局拜年，其余两位大哥也好好见一见，今天没喝痛快，先余着，到时候不醉不归。”

先前跨过侧门门槛时，徐凤年略作停顿，抬望了一，灰蒙蒙的天空，过了时候，也就看不见天气晴朗时才会显的那座陵山山尖了。

徐北枳开说：“散散心？”

客人绝大多数皆是忐忑府屋，乘兴门归家。

徐凤年啧啧：“我本来以为你们这么聪明的两个人，可以不用文人相轻，没想到还是逃不这个怪圈。”

徐凤年哪里不清楚老镖的小算盘，是生怕他“徐奇”是不打草稿的小人家，得亲自看一府邸才能安心，也不揭穿，笑：“没问题，以后如果有件要走镖，既然有窦兄弟在你们镖局，那以后就专门劳烦你们金门镖局了。”

徐凤年无赖：“小心我真给你放个啊！”徐北枳了嘴角酒渍“等我当上了刺史，你趁早从陵州去，我不见为净。”

徐北枳淡然：“不知。”

徐凤年想了想“好，陪我去金门镖局喝酒，趁着陵州那儿的酒里还没有什么世俗味和血腥气，你我要不多喝一？”

徐凤年撇了撇嘴，继续问：“你都要是陵州刺史了，陈锡亮还没有实打实的一官半职，你说他心里有没有疙瘩？”

平生只在北莽喝醉过唯一一次的徐北枳了。

镖局还得赶路，双方抱拳告别，鲍丰收跟掌柜结账时窃窃私语，多给了几块碎银，显然是知徐公还要加菜加酒，镖局这边一并先行付了。徐凤年坐回长凳，只是多要了一壶温熨帖的绿蚁酒，给徐北枳和裴南苇都倒了小半碗，徐北枳轻声笑：“窦良这趟镖走完，薪怎么都得往上翻上一翻了。”

徐凤年坐在书案后，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指间动那枚铜钱。

正月初三，陵州将军不曾陵州州城。这让许多嗅觉灵闻风而动的官场老油条们大失所望，纷纷从杏街将军府邸撤离，白挨了一天冻，忍住脚骂娘的冲动，心里哀求着明天世殿下千万要回到城里，否则这遭罪挨冻什么时候是个啊。

鲍丰收笑呵呵：“徐公那边也得登门拜会，金门镖局万万不能失礼，传去要被人笑话。”

徐北枳斜：“你懂个。”

到了金门镖局门，徐凤年自称是杏街上的徐奇，认识老镖鲍丰收和新镖师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