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黄纸烧尽，陶潜稚拍了拍手，拍散灰烬，缓缓起：“不耽误你喝酒。”

徐凤年摇：“我就在城里转转，不去公孙杨的坟说什么，也确实无话可说。刘小多虑了。”

陶潜稚了，笑：“还以为那几个去姑骗功勋的皇室酱缸里的蛀虫会借着我被贬的机会，跑来叫嚣着要痛打落狗，看来是我估他们的胆识了。”

城牧陶潜稚来到孤零零的一座坟，里面躺着一位谈不上有何官爵的姑边军袍泽，阵亡时不过才是一名伍长，这老家伙十六岁边军步战营，从军三十来年，了两年功夫靠着侥幸杀死一名北凉铁骑升为伍长，然后再用整整二十多年都在伍长这个位置上虚度光，在战场上来来回回，始终没杀过几个人，但说来奇怪，枪林箭雨里跟阎王爷打这些年，愣是没死，老伍长这辈麾下只带过十几个兔崽，而活下来的如今只剩下四个，陶潜稚是其中一个，由步卒转骑卒，平步青云到了冲摄将军，一名当上了正五品的步战统领，一名成了姑边军里屈指可数的优秀游哨，最后一人比陶潜稚的官位还要显赫，隐约要一跃成为北莽王的栋梁。老伍长贪生怕死，教给这些新兵的不是如何英勇杀敌，而是怎么贪生怕死怎么去打仗，比如如何不痕迹的装死，比如偷取尸上的细，如何抢斩首级捞军功，但就是这么一个上可以领取一笔俸禄回家养老的老兵痞，在一次毫无征兆的接战中，死了，替手下挡了一记凶狠的北凉刀，整个后背都划开，他这个北莽边军的普通步卒，所穿甲在锋锐无匹的北凉刀下本不用，陶潜稚跟几个同龄人袍泽那时候还年轻，抱着奄奄一息的老伍长，不明白为什么嗜酒如命的老家伙要说死在阵上好，都不用棺材。老伍长死前唠唠叨叨，也谈不上骨气，只是疼得泪鼻涕一大把，最后说了一句，真他娘的疼。

面容凄苦神情憔悴的刘妮容，然后一字一字沉声说：“再就是不让你去上坟。”

校尉森冷笑：“

转看着意料之外的来人，平静：“去给公孙杨上坟？”

陶潜稚握着在手上熊熊燃烧的黄纸，完全不理睬那炙痛，轻声：“来给你上坟前杀了个北凉甲士，我亲手用北凉刀砍断了他的四肢，知你胆小，怕你睡不安稳，就不带到坟吵你了。老，跟你说其实这北凉铁骑也就我们那年轻时候觉得天下无敌，主要都是被你吓唬的，每次还没上战场，光听到蹄，就瞅见你发抖，两条打摆，连带着我跟董胖几个也跟着害怕得要死，如今杀多了北凉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来留下城的时候带了四囚笼的北凉士卒，也有许多跪地求饶像条狗的，有为了活命跟袍泽刀相向还不如狗的。”

刘妮容大踏步前行，将徐凤年远远甩在后。这对造化人的新仇人前后城，刘妮容往西南方走去，徐凤年则是行向东南。大雨滂沱，天昏暗如夜，官上泥泞难行。徐凤年靴裹满了黄泥浆，不急不缓走了三炷香的功夫，没有碰上一位扫墓的，徐凤年吐一雾气，啪一声收伞，任由黄豆大小的雨砸在上，开始狂奔，却不是沿着官直掠，而是绕了一个极大的圆圈，每一次脚尖踩地，地面都轰一个泥窟窿，溅起无数，若有常人旁观，只能看到青影一闪而逝，留下一大串间隔六丈绽放如朵朵莲的坑，就像用石朝湖中打了一个大漂。

陶潜稚蹲在坟，一拳砸裂一只酒瓶，六七瓶从离王朝江南那边传北莽的昂贵烧酒肆意淌，与雨一起渗坟前泥地，陶潜稚一甩军中专用的火褶，燃了黄纸，自言自语：“老，你没啥大本事，不过我们哥几个的活命功夫都是你手把手教会的，那会儿要不是你说自己攒军功没用，将那两颗首级转送给了董卓，这家伙打死也没有今天的风光，不是最后你替我挡了一刀，我也没法帮你好酒来。董胖这小是茅坑里石，臭烘烘的犟脾气，与我们喝酒时说漏了嘴，说他不到持节令，没脸来见你这个跟他一样死要面的老儿。我没他想那么多，既然到了留下城，清明节都不给捎带几瓶你生前垂涎已久的好酒，说不过去。你这老家伙小心，以前偷你酒喝，就跟抢了你媳妇一样，哦，忘记了，你打了一辈光。要是能活到今天，老，你只要说看上了谁，我和董胖这几个天王老都不怕的，帮你抢来就是了。”

三十名从姑带来的嫡系亲兵整齐翻下，站在远，其中两人各自取下背，一人拿好几瓶将军专门重金买来的好酒，除了酒就再没其它，另外一人拿油纸裹住的一大摞纸钱，与火褶一同递给将军后，撑开伞，遮风挡雨。

三十一骑默然上，那名游哨的心腹校尉策奔来，靠近陶潜稚后，沉声：“将军，方圆三里以内，并无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