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曹长卿后的徐凤年被扑面而来的无形的气机退三步，咬牙后双手刀，双脚在地面上踩两坑才生生止步。

曹长卿望向姜泥，柔声：“公主，要这些是生是死？”

而这位惊才绝艳的国士奇人，非但没有恼火于小公主的失态，一垂再垂的低时，受察觉到本名姜姒的姜泥由衷惧意，没有失望，唯有说不清不明的悲愤与自责。

抬看去。

可如今江湖，齐玄帧已是登仙而去，除了王仙芝一人，谁又敢说能胜过前神落魄的中年文士？

尘土暴起。

年轻最为意气风发时，携琴而行，与她在园一隅偶遇，夕衔山，她哼着乡音姗姗而来。棋诏亭中，她慢慢挽起的衣袖，轻轻落下的一枚枚乌鹭棋，重重落在了他心上。后来，她成了皇后。他与帝王最后争胜于棋枰，她见陛下将败，以怀中红猫去繁复棋局，陛下声喝斥，她只是憨一笑如当年，他只得低不去看。否则以曹得意的才学，轻松复盘有何难？趁行移手巡收尽，数数看谁得最多？盘上棋最多有何益？

老剑神嗤笑：“曹长卿，你大可以试试看。”

曹长卿缓缓抬，泪望向那个记忆中当年只是活泼小女孩的公主。

万重闱中，投于枰，布阵列势，与君王指江山，曹得意却不是求富贵，只是求一个君王侧的佳人笑罢了！

真像她啊。

徐凤年苦笑，这尊大菩萨真他娘不讲理啊，武力如九重楼就是了不起，连京城那位都无可奈何，自己憋屈也不算丢人，心思百转，第十一手的王明寅可以不怕，但一品四境界，怪王仙芝是一骑绝尘的仙人，接下来两位也是公认相当接近陆地神仙的大神通角，新剑神邓太阿与曹官与榜上剩下七位有着泾渭分明的境界区别，也就是说一旦发力，一个曹官绝不可简单视作一个半或者两个王明寅，这里终究不是北凉地盘上，可以轻易调动个几百铁甲数千铁骑来围剿，再者即便有千百披甲军士围困，曹官这样全天下独有的大宗师，一心要走，或者铁了心要杀几人再退，本不至于像画地为牢的西蜀剑圣那样战至力竭而亡，这才是天象境手的恐怖之，法天象地，是谓得，此非狭义上门的，而是几近圣人了。

世间谁能登武帝城？

若是李淳罡还是当年剑第一人的剑神，今日兴许还能挡下一往无前的曹官。

李淳罡羊裘上的绒猛然翻卷。

轰然两龙卷风！

那一日，曹长卿洒然起，独然离京，不曾想一去便再无相逢。

曹长卿记得她，自然记得她的女儿，那个与她一样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再低时，曹长卿清冷嗓音再度响起“谁敢挡我。”

士风雅比江南任何名都要彩的曹长卿始终没有起，双膝跪地，双手撑地，旁人只看到他双鬓已有霜白，但这并未折损八斗风曹官的举世无双雅气风，联想到他的坎坷一生，愈加平添了这位西楚肱臣的第一等名士风范。曹家有最得意，三十二岁领兵京城，最后与帝王一弈，权倾廷的大太监亲自为棋脱靴，西楚皇叔亲自为对弈两人倒酒，遍数天下士，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对于西楚，那个曾经疆域版图比离还要大的帝国王朝，她的记忆早已模糊，殿阁许多时候躺在冰凉床板上，去记起父王母后的温容颜，都已很吃力，想着想着便要哭泣，至于那帝王家的殿阁巍峨富丽堂皇，更是遥不可及，她也不愿意去想这些，每日起床，需要她去想的，只是劳作疲惫的琐碎小事，哪里有双手冻疮的公主？姜泥听闻青衫儒士那句话后，恍如听闻一声晴天霹雳，吓得后退几步，接着看到老剑神拦在石阶上，她更是不知所措，跃过腰杆直如古松的李老儿，再跃过跪地不起的中年文士，看到了世殿下，手心满是汗的亡国公主，懵懵懂懂，失神魂落魄，本该是她扬眉吐气的豪气时刻，竟是这般萎靡姿态，委实要冷了西楚士的心，这二十年，西楚士除去数拨类似洪嘉北奔的集迁移，留于故国不肯仕，死于笔下忠烈文字的何止千万人？她又如何对得起这些西楚栋梁的一次次动辄数百人共同慷慨赴死的壮举？

他曾牵过她的小手。

寄人篱下，没人教她如何生活，学不来那着面去虚与委蛇的人情世故，被王府仆役丫鬟恶言相向或者偷掐得肤青紫后，谁都不怨，也只会跟着觉走，去记恨那个常年玩世不恭的世殿下，总是在她面前笑眯眯的，瞧着便可憎可恶，她不去恨他恨谁去？

曹长卿撑在地面上的双掌猛然握拳。

唯有曹青衣。

一圈圈刚烈气机以曹长卿一袭青衣为圆心，卷而去。

所幸，她当下需要面对的只是曹长卿一人。

此话一。

徐脂虎然大怒，继而面无人。

曹长卿只是轻轻起，不见其它动作，才武佳境的徐凤年扛不住这压力，却是又退了十数步。

李淳罡瞬间攀至剑意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