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罡正说到兴起，却瞥见姜丫在打哈欠，大船一顿，似乎要上岸，一肚挫败的老儿低一，叹息一声，念叨着莫浪费莫浪费，将桌面那些酒嘴中。姜泥对老儿这类荒诞行径习以为常，一同走船舱，看到徐凤年正在与大戟宁峨眉商量事情，好像大半凤字营不会上山，这也在情理之中，且不说一百轻甲士卒住得下与否，这些北凉悍卒本就过于惹。在姜泥思量的时候，李老儿还在那里自顾自嘘一手字如何神化，姜泥左耳右耳，双手提起裙摆走下木板，瞥见一幼夔窜上岸，嘴中叼着一条鲤鱼，似乎在向徐凤年邀功，可徐凤年只是喝斥一声，那小家伙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约莫是装死？徐凤年刚要抬脚踢小家伙，袍被另外一只幼夔轻轻咬住，徐凤年这才罢休，惩戒算是告一段落。弟幼夔可不记仇，快跟在世殿下后，看得姜泥一阵心疼，两个小笨，为啥对徐凤年那般温驯。

京城内无数枝桠上响起了刺耳的蝉鸣。

城门外来了两个行人，其中一位老僧人穿黑衣，目三角，相貌狰狞，形如一衰老病虎，只是神情淡漠。另一位驼背微瘸，穿着寻常富家翁的装束，抬望了一城墙，微微一笑，与旁黑衣老僧以及一些晨起生意的贩夫走卒一同由侧孔走过城门，偶有注目视线，都放在了老僧上，委实是黑衣僧这番相貌不像个慈悲心的家人，只不过年迈苍老，行人只是多看了两，便不再上心。至于老僧边的老人，更是不惹注意，太安城是天下首善之城，连巷陌市井里的小民都自称见识过某某大将军某某大学士，谁乐意瞧一个驼背的老？

富家翁负手与后，呵呵笑：“杨秃驴，京城百万人，可就你一个是我朋友啊。”

队缓缓踏城门。

齐玄帧当年倒是也摸过，然后莲就塌了一半。

徐凤年回望神湖，神恍惚，喃喃：“到了？”

两银的姜泥一手提笔，一手遮住账簿。李淳罡对此无可奈何，站远了任由姜泥完手上的活儿，这才拎着酒壶坐上桌，倒了酒在桌上，手指沾了沾，等姜泥将账本放回书箱底层，坐于对面，李淳罡才以指笔，以酒墨，在桌面上挥洒开来，一笔一画，神气意充沛盎然，姜泥正襟危坐，看老儿写字，一气呵成，贯穿首尾，半张桌面，密密麻麻，如鬼门关那礁嶙峋，李老儿写完后才望向姜泥，后者一脸平静，老人似乎果真如起始所说不求小丫学到什么，袖一抹，重新来过，这回李淳罡有说话：“老夫的狂草，要有三，首先连绵一贯，再力求千层万楼，最后才是一个无字，无畏，无情，无求，如这酒，抹去便抹去了，不沾丝毫痕迹。第一是偷懒不得的工夫，即便醉时潦倒草书，细看却无一一失笔，皆有规矩，为何？平日工夫足细了。一字落笔如挥一剑一刀，虎不来，老夫的字素来被誉为奔蛇走虺，观者看字如看剑，利剑锋芒，巍然可畏…”

皇的主轴大上，占好位置的旁观者们不由自主屏住气息。

穿过城门侧孔，富家翁与黑衣老僧缓步前行。

官上三百铁骑疾奔而来，尘土飞扬。

富家翁嘴上说着哪能哪能，都说世上有两样东西摸不得，老虎摸不得，还有就是你这杨太岁的脑袋摸不得了。可话是这么说，他却很不客气地伸手去摸老僧的光，老僧也不阻拦，只是叹气。

京城风传北凉王徐骁即将城，天下唯一一座人达到百万的城一时间云波诡谲，城内主轴上的楼都被各人占满，只求一睹徐大国的真面目，即便见不着，看看车阵仗也就心满意足。清士焦躁，江湖武夫不安，达官显贵喧闹，听闻有十数位大小黄门准备联袂拦车，去冒死怒斥那人屠的生灵涂炭，去骂其毁掉天下大半读书，更传言有无数准备当刺杀的武林好汉，连说书先生们都在各大茶楼不约而同老调重弹，说起了秋战。

除了蹄声，似乎整座京城都开始寂静无声。

枯槁老僧轻轻：“若不摸我脑袋，我便是你朋友。”

这颗脑袋。

当队愈行愈远，才面面相觑，如释重负。

黑衣老僧一脸淡然。

尘埃落定。

太安城城门有四孔，城门内外闲杂人等都被城门校尉早早肃清，当渐行渐近的队踩踏比蝉鸣震耳百倍轰鸣，当城门以及城墙上众人看到那一杆猩红醒目的徐字王旗，本是气息的清晨，顿时窒息起来。

——

清晨时分，天灰蒙蒙。

帝都，太安城。

富家翁摸了摸黑衣老僧光，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