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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明鉴,那便在中和节前的二十九日!”仆散腾铁面微红,猛然昂头,将那酒一饮而尽,转头对完颜亨冷冷笑道“芮王爷,那日子夜,在下于京郊翠鹤山自在峰顶恭候大驾!”完颜亨的脸上依旧不动丝毫声色,只向完颜亮躬身道:“臣谨遵圣命。”这话照旧是对皇帝说的,压根没将仆散腾放在眼内的样子。帐内重臣听得这两个绝世高手剑拔弩张的言语,又觑见皇帝脸上莫测高深的神色,心内都是阵阵发紧。
金主完颜亮却呵呵一笑,忽地挺身而起,举杯道:“今日这九州鞠会天下同乐,四海同庆,实乃盛世盛举,”昂然四顾,见帐中群臣和使节的目光全敬畏无比地凝了过来,才不疾不徐地笑道“但望他日天下一家之时,能与诸君重赏盛事。”
帐中的各国使节本来也随着他举杯而起,但听了他这别有意味的“天下一家”之语,尽皆脸上变色。
“圣上英明!”宰执张浩终究觉着不妥,忙随声笑道:“自圣上亲政以来,夙夜不倦,孜孜求治,我大金政通民泰。只要圣上保有这爱民如子、与民同乐之心,那便日日都是天下一家,时时都是四海同庆!”他终究是老成政务的干臣,轻轻巧巧一句话,便将完颜亮盛气凌人的“天下一家”引申到了“爱民如子、与民同乐”上去了。
“张卿说得好!方才九州鞠会前,朕入太庙进香,立在我大金列祖列宗像前,便曾许下这‘天下一家’之愿!”完颜亮眼中光芒流动,扫着四座的使者、臣子,就着张浩的话说了下去“朕自登大宝以来,虽说不上宵旰勤政,却也知惟精惟一、兢兢业业的道理。只须勤政亲民,这天下一家之日,也必不远!”卓南雁正和众鞠手伫立帐外,却觉得完颜亮这话似乎仍是语带双关,既指“勤政爱民如一家”更隐含“一统天下”之意。他这时不由心下暗骂。
众使节这才明白金主完颜亮借这九州鞠会之机,宣扬大金国威。众人先是一愣,便有胆小畏事的使节忙不迭地赞颂完颜亮的雄才伟略,又有人称誉诸国当在大金护卫下“友善相安、亲如一家。”七嘴八舌之间,众人才将这杯滋味万千的酒水咽下。
张浩忙笑道:“皇上仁爱百姓,圣德如天!而圣上迁都中都,鼎革官制,完备科举,更是我大金开国以来未有之仁泽盛举!”完颜亮嘿了一声,语调却铿锵起来:“当日朕将国都由上京迁至燕京,不知多少人说朕不顾祖宗法度!取士任人、鼎革官制之时,朕力主各族之间不要贵彼贱我,又是非议重重!呵呵。自古名垂千古者,所作所为都是雄伟超迈,又何必顾念世人的毁誉说道!”说着仰头哈哈大笑,厚重沉浑的笑声在大帐内传出好远。
卓南雁曾跟叶天候聊过多次,知道这完颜亮虽是狂傲跋扈,却也算是个雄才大略之主。这人登基后所做的几桩大事,如迁都燕京、完善金国官制和科举取士之道,都显出了不同凡响的胆略气度。此时听了完颜亮这话。卓南雁心中也不禁一振:“完颜亮这厮,说的话倒是颇有气概。”
一时群臣和四国使节全随着张浩呵呵僵笑“圣德如天”“仁被苍生”之语纷纷响起。完颜亮却微笑着将手一摆,道:“传婷郡主进来!”正是乱糟糟的时候,他这厚重的声音就显得颇为生硬。众臣不明其意,均是一愣。
完颜亮似是觉出了什么,鹰隼样的眸子扫了眼帐外依马伫立的两排鞠手,淡淡地叮了句:“两队鞠手都挺不错,各赐锦袍一件!”自有内侍跑去传旨。群臣都熟知这位皇帝的脾气秉性,闻听传郡主完颜婷觐见。心底都是明镜般的。完颜亨的长眉抖了抖,似要言语,却终究没吐出一个字来。适才他面对仆散腾的怒意约战淡定自若,此时却不禁微微变色。
完颜婷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全身上下依旧闪着那股旁若无人为的耀目美艳。便是跟芮王完颜亨素来不睦的一些重臣,蓦地瞧见这喷薄着朝气的美,心底都隐隐觉出阵阵可惜。完颜婷天性爽朗活泼,一步踏入这悄寂拘谨的金帐内,立时觉出一丝压抑,似乎身前正潜伏着个难以意料的巨大阴影。参拜皇帝之后,盈盈立起,想说什么,却知皇帝跟前规矩太多,便只忽闪着妩媚的双眸。望着完颜亮,静静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