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章 忒煞多情当年事

至正八年，新年伊始。

正月初九这一日，赵雍枯坐房中良久，连早饭都错过，神情凝重无比，似是心情沉重。

赵禹听到仆人讲起此事，便放下手边事，走向书房。

听到赵禹进来，赵雍表情也无甚变化，只是招招手dao：“我儿来给我磨墨。”

赵禹依言上前，仔细磨墨。

赵雍铺起纸来，笔毫饱蘸墨zhi，挥毫书写起来。赵禹在边上一看，却是摹的王右军《丧luan帖》。这书帖欹侧奇宕，笔意形断意连，由赵雍手中写chu，比之王右军又有一番不同意味。赵禹虽然自幼学书，但却还未学到丧luan帖这一ti，yan下得了机会，敛息凝神去观察父亲运笔之势，渐渐心意相和，竟似有一团忧愤郁于腔中，不得排遣。

赵雍写起字来心无旁骛，半盏茶的时间竟将丧luan帖足足写了三遍。直到砚中墨zhi用尽，才颓然抛笔，捂着脸哀哭chu来。

赵禹与父亲心意相合，虽不知他因何哭泣，但gan受到父亲幽愤悲凉心境，如同shen受，同样垂tou低泣起来。

父子两个一起悲哭，过了许久，赵雍才收起哭声，沉声对赵禹说：“我所哭者，大宋孤直文相公！今日乃是文相公忌日，一时心有所gan。古来慷慨赴死者有，仗义死节者有，唯从容就义者，我只知文相公。每每思之惭之，我已上书乞骸骨，过几日便回乡，青灯笔墨聊渡余生。”

赵禹没有多说什么，躬shen退chu房来。

回到自己房中后，赵禹尚沉浸在方才那gu幽愤中。他提笔蘸墨，学父亲一般，将这一腔幽愤诉诸笔端，挥毫泼墨，片刻不停，渐渐进入到wu我两忘的境地。

多年练习，赵禹书dao小成，这一年来得小郡主传授诸家武艺，苦练不辍。冥冥中，书意与武意竟暗暗相合，暗劲jiao织着墨水混成一团，力透笔锋纸背，竟在那jianying的黄hua梨桌面上留下shenshen墨迹！

古人讲王右军笔力遒劲，入木三分，诚不欺人！

赵禹的书法之dao比之王右军自然相差甚远，就算比父亲赵雍都远远不如，但他shen负上等武功，与书法jiaogan，借着丧luan之境，竟都zuo到入木三分的效果！

墨渍已干，赵禹从那幽愤境地中徐徐退chu，望着满桌墨迹，心中并无喜悦。他知自己今日又学到一门高shen武艺，或者不能称之为武艺，而是心境更合适，丧luan之境！这一刻，不只书法，他的心xing和对武功的认知都又加shen一层，万千大dao殊途同归，技近乎艺，概莫如是。

赵雍已经开始准备收拾回乡，不过他的两个长子却还要留在大都。赵禹的两个兄长，一个已经登科授职，一个却还在国子学读书，学问都是极扎实的。

家人在忙碌，赵禹却有些无所事事。这几日他一直在揣mo那新学到的丧luan之境，并将自己学到的武艺与之相rong合运用，只是无人拆招切磋，一时间也不知进境如何。

上元节这一日，赵禹收到一份请帖，邀他前往海子旁的崇元居一聚，落款却是“汴梁赵min”他只看了一yan，便知这是chu自汝yang王府小郡主之手。

待到日暮时赵禹chu门上街，来到崇元居。早有知客等在厅堂，待他进门后便被领到三楼上一chu1雅间里。

这时候，小郡主已经坐在雅间中，她穿一件白se裘衣，dai着紫貂pi帽子，许是饮了几杯果酒，小脸酡红，煞是可人。

“你来了。”小郡主对赵禹点点tou，然后望向窗外夜景，灵动的yan眸带着些许罔意，低yindao：“东风夜放hua千树、一夜鱼龙舞，月上柳梢tou，人约黄昏后…你们汉人别的本领不成，写诗写词的本领却是天下第一。这些句子，随口念chu来，都觉得极好…”赵禹哼了一声，冷着脸坐下去，不说话。

小郡主没有察觉到赵禹情绪的异样，欣喜的说dao：“我送去的请帖你看了没有？嘿嘿，赵min，这以后就是我的汉名，怎么样？”

赵禹低下tou沉默片刻，才开口dao：“赵min，为什么前面要加一个汴梁？莫非讥讽我家连这前朝旧都都保不住？”

小郡主兴致bobo要炫耀，却不想赵禹这般作答，循着往日斗嘴的经验张口说dao：“汴梁怎的了？只要我乐意，今日汴梁明日临安，后日还要姑苏！你家天下都保不住，何止一个汴梁！”

这一次，赵禹并未反驳，只是沉默着握起酒壶，扬起首来一饮而尽。

“你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心事？”这时候，小郡主才发现赵禹有些不同，疑问dao。

赵禹低着tou，闷声dao：“我父亲已经致仕将要还乡，或许我也到了该离开大都的时候了。”

“什么？”小郡主听赵禹这样说，登时瞪大yan眸，片刻后忽然怒dao：“你说过自己要学武功，我都尽心教你！现在却讲自己要离开大都，往后谁再来教你武功？原来我都看错了你，你是一个zuo事无恒心的人！”

赵禹表情越发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