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
“可是这八个字两句话里有的是大学问,用人难,难在知人。是人才已不易得,但能否死心塌地为你所用,这就更难了。有时候,用人比杀人还难。杀人只要把人杀死了便可以了,但用一个人,还要他活着为你效命,简直是难上加难。疑人不用,但你所疑之人,可能是人才;用人不疑,唯你所信重之人,其实是要害你的人。能看得透、看得破这一点,何其不易!”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要用他,就推心置腹,万一看错了,让他倒戈了,我也认栽就是了。如果不用他,也不碍着他,由他自去了算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站在那儿老是碍着大家的路,既不肯思进,又不愿改过,这叫害群之马,遇上这种人,有时才真算是没办法。”
“有这种人吗?您手上有?”
“有。”
“譬如谁?”
“至少有一个。”
“哦?”“她是小女。”
天衣居士大笑了。
“你要我带这些人上京去,大概还有别的深意吧?”
“我的用意,大致跟居士的别有用心一致。”
两人拊掌哈哈大笑。
然后温晚在笑意里拭抹了眼边的泪痕,肃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到今天还把持着小小官位恋栈不放?”
天衣居士道:“因为举世皆浊,你不得不独清;天下俱醉,你不得不自醒!”
温晚澹然道:“醒的也不止我一人,若普天之下,只有我为醒,早不可挽矣,就是因为有诸葛这些人在苦苦维持大局,我实在放下不得——不是放不下,而是不忍心放下;不是不舍得,而是不能够舍得。”
天衣居士扪髯道:“如此说来,我避世而居,说来惭煞。”
温晚道:“人逢乱世,不求闻达,这是清风傲骨。”
天衣居士微笑道:“我本是: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你却是:万事遣来剩得狂,十年汉晋十年唐。”
温晚道: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别人笑我成风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过,到头来,我还是有些看不穿的,而且,也是故意看不穿的。活在世间,啥都看穿看透的的话,到头来,只有活不下去一途了。”
“所以你才养士?”
“养士为了做事。”
“那一定是大事了!”
“是。”
“愿闻。”
“你既然问了,我说。就算你不问,我也是准备说的。如果你不来,我也拟赴京去,为的就是办好这件事。”
“连温嵩阳都得出动,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我要杀人。”
“蔡京?”
“是。”
“果然。”
“你早知道了?”
“若不是蔡京,谁值得你亲自动手?如果不是蔡京,大宋何致积弱至此?要是不杀蔡京,上好中原衣冠,实沦落为狄夷乎?你不杀蔡京,诸葛不便动手,还有谁能杀蔡京?!”
“有。”
“谁?”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