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四说着又有点忿然:“要不是你,我已用不着下次了。”
沈虎禅道:“我不得不动手。”
梁四诧道:“为啥?”
“因为,”沈虎禅道:“直至到我以‘杀己之刀’出手,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看不见东西的人。”
李商一突然激动起来。
他脸上的皱纹起伏一如怒海。
他哑着语音吼道:“我,瞎,了,跟,出,手,无,关!”
“是无关,”沈虎禅道:“可是我不能对我的敌手不公平。”
他缓缓地接道:“如果我要铲除一个恶霸、一个枭雄、一个败类,我可以像你一样,暗中伏袭,一击得手就走,但你却是我的敌人。”他顿了一顿,接道:“我所尊敬的敌手。”
他又停了一停,才道:“刚才你在竹子里,我没有察觉,反而只知在木马中有敌,如果当时你向我袭击,我就不准能活到刚才与你交手。”
他的话说得很慢,但很清晰,彷佛元气充沛。
只有那几个停顿,很有点不自然。
李商一敞开的胸膛起伏。
血又开始自伤口渗了出来。
梁四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他很沮丧似的接下去说:“我在马内,你一早就知道了,但你以为是李商一。”
沈虎禅道:“我忘了李商一精擅于剑法,喜在封塞壅闭的所在,自囿自囚以静修‘一统神剑’,但若论手艺之巧、才艺之高,对奇门遁甲、莳花诗酒、木牛流马、琴棋书画皆有造诣,除‘风流四公子’外,却还会有谁!”
梁四苦笑道:“弊在我件件通、却没一门精,要不然,也不会被你一眼就看破。”
沈虎禅道:“李剑客本来也定当发现,只争在他的眼睛不方便。”
“谁教他当日因情而毁目割舌?”梁四此语一说,李商一握剑的手背,青筋又突现了起来,梁四把话锋一转,道:“不过,他也因为你的出现,而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你的身上,因而才没有发现到我的存在;”
他耸了耸肩,道:“因此我才出手暗算。”他嘴里彷佛沾着了什么垢物般的,轻呸了一声,似把渣滓吐了出来,道:“但是你才出手救了他。”
沈虎禅嘴角一翕,但要说话,忽然双眉一皱,像双手抱刀一拢似的,紧紧的把眉心锁成一个川字,话便说不出口了。
梁四审察似的道:“你的伤,很不轻罢?”不待沈虎禅答话,又自言自语的道:“当然不轻了,先中了李商一一剑,又被八分道人的‘八弓弩’击中,再吃千蠢和尚一拳,你能硬挺到现在,还说了那么些话,恐怕当世再无几人能有此修为了…”
他自语自言的道:“楚铁剑可不可以?万人敌能不能够?蔡般若行不行?师父能不能?”他一笑又道:“像我,我就不能了。”
“人贵自知,我自知不行,”梁四悠闲得就像在评赏书画:“像你在破了我的掌力后还能回刀反挫李商一,这点我就绝对办不到。”
他看向李商一,一双亮目呈露出如小童般的好奇来:“你也伤得不轻罢?可是刚才你的“惘然之剑”先退和尚、道士,再来攻我,依然利害得很!”
他啧啧有声地道:“可惜,可惜。”
他向沈虎禅和李商一都望了一眼,充满惋惜之情:“你们两位,都受了伤,而且都伤得不轻,反而是我,没有受伤,体力也在最盛之时。要是在平时,单打独斗,要杀你们任何一位,我恐怕力有未逮,可是,现在…”
沈虎禅截道:“你错了。”
梁四唇边又似吐出什么垢物似的,用鼻子问:“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