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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长生草(4/10)

明风衡勉强笑了一笑:“偶感风寒,小恙而已。”

“师父,好了。”灵宝烧好了水,在船尾喊。明风衡应了一声,起身对白螺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白螺独自在船舱里坐了一会儿,眼神落在他们带进来的那个大木箱上,略略停了一下:那是一只红酸枝木的箱子,四壁都是素面,只有正上方雕了个太极八卦图。灵宝上船后就把它妥善地放在了船舱的最角落里,旁边放了一些他们俩个随身携带的行囊雨伞之类的,似乎是刻意要把它给弄得不引人注目。

那个木箱本也是极普通的,可白螺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有些变了:这个箱子不过三尺见方,却显得极重,更奇特的是箱盖缝隙上贴了一圈黄纸——她弯下腰,细细看了一看,发现是道家的五雷符,只是上面都是用血书写成。那些血咒还不止一层,竟是重重叠叠写了三遍,血迹有新有旧。

她伸出手在上面抹了一下,收回手指一看,眼神登时凝聚起来。只待再看,却听后面脚步声起,有人急促地走了过来,她连忙站起。

“小姐,干嘛要和这两个道士一起走!”雪儿弄好了盥洗的用水,气鼓鼓的进来,将方才在船尾的话复述了一遍,嘀咕“那个小牛鼻子的嘴巴要多坏有多坏,还说什么火居道士可以娶妻——呸!”

“哦,正一道的道士么,倒的确是可以娶妻的。他没说谎话。”白螺随口淡淡道,目光还是不离那个木箱左右,脸色越来越凝重。

“小姐?”雪儿看得她神色不对,不由自主地顺着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暗红色的木箱,忽地嘀咕了一声“这个东西…可透着古怪。”

“你看。”白螺点了点头,抬起了自己的手——她的右手中指和食指上赫然留着两点发黑的红色,竟似是血干涸后留下的痕迹!雪儿凑上去闻了一闻,隐隐察觉有一丝刺鼻的腐烂气息,只是被人用朱砂的味道强行盖了过去,并不明显。

“天!”雪儿低呼了一声“这难道是…”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船尾传来一声重响,似有什么重重倒了下去。灵宝的声音随即在黑夜里传来,惊慌失措:“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白螺脸色霍然一变,立刻飞奔而出。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夜雨,船尾的甲板上横着一个人,羽衣道冠,正是明风衡。铁桶倒在舱板上,水蜿蜒流淌,他的徒弟灵宝不知所措地跪在那里,一边推着没有知觉的人,一边带着哭音大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螺俯下身搭了一下脉,便松了一口气:“还好,先送到舱里躺下。”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金老大此刻也从船头赶到,一见这等场景也慌了神“他…他死了?我的天,早知道就不该让牛鼻子道人上船!”

“没事,”白螺回头看了一眼闻声赶来的船家“这位道长因为偶感小恙而有些不舒服——你回去继续做你的事,不必惊慌。”

“…”金老大还想问什么,然而在女子淡漠镇定的目光下居然缩了回来——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气质,冷冰冰,却又让人觉得很舒服,就像夏日里的冰镇酸梅汤,一口气喝下去毛孔舒爽,让人想不起去和她作对。更何况…

金老大忍不住眼睛骨碌碌一转,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前舱。那只木箱子还放在角落里,没人看管,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只是沉甸甸的好引人遐想。

“好,那就不打扰了。”金老大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看得船家离开,白螺吩咐:“灵宝,麻烦扶你师父到榻上躺下。”

灵宝正在六神无主,听得她那么一说,便忙不迭的按令行事。雪儿执灯过来,放在榻边。灯下只见明风衡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上却现出了一线殷红,从发际直贯到眉心,竟似是用血画出一般!灵宝一见,便惊得“啊”的叫出声音来。

“别吵。”白螺把明风衡安置在榻上,细细把了一下脉,又看了一看对方气色,手指迅速地掐算着,脸色阴晴不定。

“我,我师父他没事吧?”灵宝稍稍定下心来,结巴着问。

“喂,”雪儿忍不住嘲笑了他一句“这就是你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师父?”

“…”灵宝此刻却顾不得她的冷嘲热讽,只是盯着昏迷的明风衡,忐忑“我师父…我师父他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到底怎么了?”

白螺叹了口气,忽地问:“你们前一段时间,可曾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不干净?”灵宝愣了一下。

白螺加了一句:“就是阴气很重的地方。”

“这…”小道童迟疑了一下,才道:“白姑娘还真的问准了——这一两年,师父一直在北边被金人占了的地方修行。一路从建康到忻州,走了上千里路,最近才刚刚才回到临安这边。”

“胆子真大,”雪儿啧啧赞叹“北边的金人都是虎狼般的凶性,若发现你们两个汉人偷偷越境潜入,还不当作探子给扣起来?你们去那里修行?那里有啥好修行的?”

白螺沉默了一下,却道“你们是去去收敛尸体、超度亡魂的么?”

灵宝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点点头,低声:“太惨了,那边。”

叽叽喳喳的雪儿吃了一惊,看了这个哽咽的小道童一眼,不由也不说话了。她们虽然不曾去过长江以北沦陷于金兵之手的地方,但也听说靖康之难后那边的惨况:无数村镇被焚烧,无数百姓被屠杀,一些地方几百里不见人烟,只能闻到尸臭味。

“你有一个好师父。”白螺叹了口气,对灵宝道“只是这事却有些麻烦——既然你们是道家,身上可有带金丹之类的东西么?”

“有的,有的”灵宝忙忙地回答“寒羽湟、赤石脂、矾石、磁石、云母…”

“拿一点赤石脂来给我。”白螺低声吩咐。

“是!”等灵宝下去后,她又转头向雪儿:“去拿我包袱过来——顺便关上门,拉下帘子,别惊动了船家。”

“是。”雪儿迅速退了下去。

白螺支开了两人,迅速伸手进明风衡胸口的衣襟里去探了一探,脸色顿时大变——等她抽出手,整个手掌上都印染满了暗红色的血,带着污浊的腐臭和朱砂味,和那个木箱子里沁出来的一模一样!

腐臭,殷红,透着尸骨的气息。

“小姐,拿来了!”雪儿从外面捧了包袱,探头进来“要哪种药?”

白螺连忙将明风衡的衣襟重新盖好,头也不回地一伸手:“把我们出门前准备在路上吃的饭团拿两个出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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