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铁衣笑一声，：“我很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狐疑的端详着燕铁衣，朱瘸忐忑的：“小哥，你刚才怎么啦？好好的突然就发起怔来？魂不守舍的，像是中了邪一样，小哥，呃，你可没被什么异妖氛『蛊惑』着吧？”

只这片刻的颤栗反应，燕铁衣已是冷汗透衣，周肌全起了不可抑止的痉挛，他虽在摸索前行，但步履之间，却竟显得这般沉重吃力了。

朱瘸他的瘸，：“你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却也相当看得开…“

燕铁衣握了一下他的“太阿剑”实又冰凉的剑柄，手掌中沉的觉，令他心中着实了许多，缓慢的，他开：“不要迷信那些邪端异说，老哥，有我在这里，人的刚之气足能驱撵妖戾之氛，把心放正，则自不生念，兴浩然之气。”

突兀的便扣到他上来，而且一扣就竟扣得这么扎实，这般密！

老樵夫的语声低沉而苍哑，带着一幽隐约的意味，他的躯微现佝偻，脸孔上皱纹重叠，黄汤中更晃动着一抹畏瑟的，迷惶又神秘的影，在这四野寂寂，一片漆黑的荒野里，便越发显得那样的怪诞可怖了。

他会瞎么？真会瞎么？

天底下，有几个盲者是可以称雄霸的，江湖中，真有几个盲者能以在险恶的环境里挣扎下去？看不见大千世界，看不清形形，休说执掌那片时刻都在惊涛骇狼中的基业，统领那班傲倨不驯的梁豪杰，更要于风云变幻里求生存，便只算要“活下去”一个瞎了的人也难以有这“活下去”的法则了。

朱瘸又向燕铁衣说了几句话，但燕铁衣好像毫无觉似的木然不应，他的脸僵冷，五官微微扭曲，一时间，就像一失去魂魄的躯壳一样，连带脑，都似麻痹了。

人的官是由生俱来的本能，一旦缺少了其中的一项，便将严重影响了人生的生存能力，而视觉更乃各项官中最重要的一环，黑暗里的岁月，不能适应人类的本，尤其是，漫长的黝暗，足以使一个原来不属于黝暗中的人变得疯狂！

拐着朝前走，朱瘸叹息着：“其实，我也想穿了，早上路和迟上路，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两样，横竖在间也是孤孤单单的，还不如早些时到了曹里同那些鬼魂结伴，说不准尚能遇上好些老伙计，大家聊聊世为人时的光景呢！唉，小哥，有时我常思量，人真不见得比鬼好，有些人心比鬼心更要毒啊！”燕铁衣颇生的：“老哥，你说得也有些理，不过，人间世上，亦有好的一面，我们生存的环境里，固然免不了有邪恶与冷酷，但是，却也相对的有着温同善良，只要去会，去接，你便会发觉，活着，并不似你想像中的那样凄苦乏味。”

朱瘸了唾，：“只要你不怕，小哥，我更没啥可在乎的，这么些年在山野林里讨生活，我早就惯了，见怪也不会怪啦，再说，我一个半截业已土的老残废，又怕什么妖鬼怪来拉我伙？如果他们看得中我，正好也和他们个伴，免得异日到了曹路上，独个闷得慌。”

楞楞的站住脚步，朱瘸凑了过来，在燕铁衣耳边吆喝：“小哥，燕小哥，你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呀，怎的猛古丁变痴了？”

朱瘸低咳一声，：“现在你是好了，但先前那一阵，你脸怪得叫人骇怕，又冷又僵，双直楞楞的朝前望着，咬牙切齿，气打齿中往外『嘶』『嘶』的冒，真像叫什么邪附上，又好似被啥玩意将魂勾走了一样，老天爷…”

燕铁衣沙哑的：“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颇令我心烦的事来，神思一聚集，就不觉浑而忘却外的环境了，老哥，我没有什么病，你别疑神疑鬼的吓自己。”

蓦而打了个冷颤，燕铁衣如梦初觉般惊悟过来，他急忙掩节的笑笑－－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嗓音泛着哑：“哦，老哥，有什么事？”

心中绞痛了一下，燕铁衣苦涩的：“总不能自杀，是不？”

朱瘸呐呐的：“小哥，我倒不是吓自己，我是替你担心呢，你不知你方才那模样－－山林荒野，尤其在这乌曲乌黑的夜晚，任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会发生，孤魂野鬼，山魈客，往往也都趁在这气衰退、气接的当来活动，鬼火荧荧，寒风卷，全有他们的形踪。”

燕铁衣吁了气，：“老哥，你力壮，离那一天还早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