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了,最大的孙子,上月已娶了媳妇,老身今年整整七十五岁啦”
罗永湘惊讶道:“这真是看不出来,老夫人的身子如此健朗,又这么好福气,可是我…”
说到这里,忽然换了满脸悲戚之色,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往下说。
单老夫人诧道:“罗相公为何欲言又止?”
罗永湘摇头道:“唉!不提也罢。”
单老夫人道:“彼此既是乡亲,有活但说无妨,何须忌讳呢?”
罗永湘黯然道:“在下并非忌讳,而是触景伤情,眼见老夫人儿孙绕膝,福寿两全,偶而想到家母的不幸。一时忍不往心酸…”
单老夫人道:“令堂怎么样了?”
罗永湘感慨地道:“在下幼年丧父,全靠家母含辛茹苦扶养成人,自去岁起,家母忽然患了瘫病,缠绵病榻,医药无效,是在下割股疗疾,在神前许下宏愿,只求母亲能病体痊愈,宁愿舍弃功名,朝拜天下名山寺庙…”
单老夫人截口道:“原来罗相公欲赴百拉寺,是为了替母还愿么?”
罗永湘一面低头拭泪,一面答道:“这半年之内,在下已经朝过南北五台和西岳,现在正准备经百拉寺入川,朝拜青城和峨嵋,然后再顺流而下,远赴南海普陀…”
单老夫人肃然动容,回顾众人道:“你们都听见了么?罗相公为了母病,不惜舍弃功名富贵,跋涉千里,遍拜天下名山,这番孝心,足可感动天地。你们若能有罗相公一半的孝心,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罗永湘忙道:“人各有命,家母怎能跟老夫人相比。”
单老夫人挥挥手道:“孝子临门,这是难得的荣耀,阿猛,去把你哥哥嫂嫂全找来,叫他们都来见见罗相公.”
罗永湘突然由不速之客变成了贵宾,被单老夫人亲自接进了木屋。
已进屋门,罗永湘便看见里面供着“亡夫单纶”的神位,牌位上所住日期,使今未愈“五七”跟鬼眼金冲的记述相符。
不多一会,单家七房儿媳都闻讯到齐了,男女老幼,满满挤了一屋子罗永湘约略计算了一下,足足四十多人…
可是,这四十多口人,全是活生生的,别说死,连一丝病容也没有。
罗永湘看在眼里,惊在心头他固然深信无为道长绝不会说谎,那么,眼前所看到的又该如何解释呢?
单家的人对他十分殷勤,瞬间便准备了丰盛的酒菜,七个儿子轮流把盏敬酒,妇女们端汤布莱,忙得团团乱转,单老夫人虽然不吃酒,也亲自陪着闲话家常,一派亲切慈祥…
但罗永湘却深怀戒心,菜不敢多吃,酒也不敢多喝,略饮了几杯酒,吃了一碗饭,便推说身子困倦,起座离席。
单老夫人吩咐道:“罗相公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了,大家散了吧。阿猛去把你爹的书房收拾一下,以备相公安歇。”
罗永湘道:“迷途之人,能获一榻之地横身,已经感激不尽了,怎敢扰占场主的书房。”
单老夫人叹道:“说句不怕罗相公见笑的话,牧场房屋虽多,却因地处深山,平时并无外客,临时实在腾不出一间像样的客房出来,只有先天那间书房,还算清静,罗相公别嫌弃,将就住一宵吧。”
罗永湘趁机问道:“场主故世已有多久了?”
单老夫人黯然道:“不过才一个多月。”
罗永湘道:“但不知患的什么病症?”
单老夫人道:“据大夫说,是痰塞症。上了年纪的人,最怕这种病,一旦发病,便来不及施救了。”
罗永湘想了想,道:“场主在世的时候,是否有哮喘的宿疾呢?”
单老夫人摇头道:“没有。他比我小四岁,一向身体很好。罗相公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罗永湘道:“在下因久侍母病,对老人病症略知一二。据医书中记载,痰塞症并非绝症,多因长年哮喘而起。如果场主生前没有患过哮喘病,应该不会因痰塞症致死。”
单老夫人一怔,道:“可是,大夫是这样诊断,难道会有差错?”
罗永湘道:“不知是哪一位大夫临诊的?”
单老夫人道:“就是兰州城里著名的儒医、同仁堂的曹老夫子。”
罗永湘哺哺道:“兰州同仁堂的曹老夫子…”
念着,念着,忽然心中一动,猛然想起初到啸月山庄时,查问鬼眼金冲的病因,金三奶奶也曾提到“同仁堂曹老夫子”这个名字,怎会这么巧,单纶也是请的同一个大夫?
鬼眼金冲诈死,曹老夫子必然知情,难道说,单纶也是诈死的不成?
罗永湘飞快想到这里,精神突然振奋起来,忙又问道:“此地距离兰州甚远,场主思的又是急症,延请大夫,如何来得及?”
单老夫人道:“那位曹老夫子并不是特地去延请来的,先夫发病时,他正好在这儿作昏…”
罗永湘道:“哦?这可真巧?”
单老夫人道:“只因先夫生前,极好收存古董字画,那位曹老夫子也有同样嗜好,彼此原是朋友,先夫发病前,曾到兰州去盘亘了几天,回来第三日,曹老夫子也由兰州到牧场来玩,就在那天晚上,先夫忽然患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