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短装青衣老者停立江岸，须臾突回走一家矮檐茶馆，檐下悬着一方木牌，年代久远木质黝黑，字迹模糊，隐约可辨“记茶馆”四字。

那老者一脚方跨茶馆，却遥遥尾蹑着一短装汉，疾步掠在门首，目注青衣老者后影有顷，嘴角竟泛一丝耐寻味的谲笑，突迈开大步离去。

那汉一短装虽然陈旧，却洗濯得异常净，颔下剃得光洁泛青，步法矫捷俐落，显然蕴湛武功。

他不禁为自己境担心，端午之会也未必稳胜算，但他乃心术沉之辈，谋定后动。五日后夜，邢无弼突走访玄都上人，言他须立即下山一行，端午期前三日必然返回青城，属下均留此，嘱玄都上人为他守秘。

只嘱珍重小心。

“申屠怀远也来了么？”

玄都上人也不问他何往，意何为？

舒翔飞诧：“难邢无弼一无所觉么？”

“邢无弼本无所觉，因申屠怀远门下亦变易本来形貌，匡前辈有意示警，邢无弼方自憬悟之危境，好似惊弓之鸟般，却未能甩脱追踪！”

壮汉低声：“邢无弼离了青城后即不见形迹，匡前辈料定他下得山后必然易容乔装，本不易寻获，但事有凑巧，山下早布伏了申屠怀远门下一好手，察觉邢无弼形迹可疑纷纷追踪而下？”

舒翔飞：“邢无弼手黑心辣，兄台诸宜小心！”

壮汉答：“匡前辈说邢无弼狡如狐，得急了，恐他改弦易辙，中止玉虚府之行，是以诱使他附上侠座舟，经三峡直放江际，才弃舟北上取荆门经襄豫，循桐柏潜抵伏山境。”

“来了，但不至明月峡未必现动手！”

玄都上人诧：“这都是为何？”

壮汉：“匡前辈说他实在想不如何能使邢无弼情急无奈，自动搭上这条舟，不过严老前辈断定邢无弼必来相求搭舟，他老人家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半不由人！”

中舱现一俊如玉少年，正是舒翔飞，那柄玉昊钩随不离佩在肩，凭窗而坐，面前酒菜纷陈，拈杯微笑，神态醉人。

嘉陵江源秦岭，南纳涪江、渠红，至重庆长江，长达二千余里，江宛转，澄碧，青林垂影，风光极佳，尤以北碚的小三峡，山急，尤为奇秀。

邢无弼飘然下了青城…

舒翔飞神一振，轩眉笑：“确定是他吗？”

接着又压低嗓音：“记茶馆发现了邢无弼下落！”

话声顿了一顿，又：“小的这就去记茶馆探明动静！”

邻座为一塾师模样五旬老者，穿着斯文，吃像却不登大雅之堂，双手油腻污秽不堪，忽龇牙别向邢无弼嘻嘻一笑：“兄台不吃不喝，究竟为了什么？枉费了小老儿连

江岸码上人群上下来往，熙拥不绝，繁嚣如，两岩桅樯连云，舟揖黑压压地一片。

”

“不错，确是邢无弼！”

船舷上慢慢走来一船夫模样壮汉，一虬肌，札起，赤着一双脚挨近窗侧，笑：“公不登岸一游么？”

邢无弼：“俟五大掌门人到来，邢某即谓令符系施雷所盗，为邢某发现施雷居心叵测，因索取令符致反目成仇，邢某原意亦是趁着端午之会还令符，如此岂非得无心柳之益！”

邢无弼送走玄都上人，宛如惊弓之鸟，只在室内来回踱度，数日来未接获一件传讯，难均被截获了么？

不言而知这汉系追踪青衣老者而来，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条人影形似淡烟般暗暗尾蹑其后。

中突现一七舱舟，双桅张帆，如飞双翼，篙工把舵船夫不下二十余人，缓缓穿拥挤的舟群停泊在江岸上，船夫纷纷收篙沉锚登岸买醉。

壮汉冷笑：“他心疑令符隐秘为施雷，怎敢走近武当！”

舒翔飞诧：“邢无弼为何舍近就远，过瞿塘峡后，取陆路由巫山斜取荆山武当豫，可省短时日路程不少。”

川中喝茶之风甚盛，茶馆林立，三教九，荟萃一，人手一蛊，大摆其龙门阵，费极少便可穷泡上一天，记茶馆淑临江岸，除卖茶外兼卖酒，其粉蒸小笼，红油饺独擅胜场，故买卖鼎盛，生意兴隆。邢无弼独自一人默然思忖，似有极难以解开之事在其萦结。

玄都上人暗中心惊邢无弼智计确是狡毒如狐，笑稽首：“看来施主有成竹，贫似不必多虑，夜更重，施主早歇息，贫告辞了。”

壮汉一跃登岸，拾级而上，望记茶馆走。

舒翔飞哈哈一笑：“邢无弼秉心多疑，他断言施雷必不敢此项隐秘，却不能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