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日的清晨是清凉的。

冬日的清晨冷得刺骨，尤其是天方破晓的当儿。

这时候，多少人还在热被窝里缩成一团。

可也有不少人已经起来了，ding着寒风，提着他那讲究的鸟笼子，心爱的鸟，满街遛达，一方面活动着jin骨，一方面呼xi新鲜空气，一方面也可以养成一zhong嗜好。

这是片空旷的绿野，有草、有树、有hua，最理想的鸟场。

天还不亮，提着鸟笼子的都陆续到了。把鸟笼子往树上一挂，笼布一掀，听心爱的鸟儿高吭，或打一路太极，或三五友好呵着白气谈上一谈，他们引为人生至乐。

李莲英来了，他养的是笼画眉，凤眉、平tou、阔xiong、铁砂爪，相当好的一只画眉。

小德张他们没来，他们起不来，懒得起来，好在这时候李总guan也不需要人侍候。

来遛鸟大bu分是上了年纪的人，可也有年轻人，不过为数不多，有的年轻人只为着好奇而来，有的则是为着找某人而来。

找某人为什么从热被窝钻chu来往这儿跑？

这可是很有dao理理的事。

有的人一天见不着影儿，你怎么找都找不着他，可是他只有这养鸟的嗜好，遛鸟的习惯，大清早上鸟场去吧，准找得着他。

金碧辉跟李莲英是约好了的。

李莲英刚到鸟场没一会儿，金碧辉、秋子乔装改扮，穿着男装也到了。

李莲英迎着金碧辉要行礼。

金碧辉伸手拦住了。

李莲英目光四下瞟了瞟，低声dao：“格格，您这么早。”

“惯了！”金碧辉han笑dao：“在日本的时候，一直是这时候起床。”

“是、是、是，就凭您这zhongjing1神，咱们的大事哪有不成的！”

“李总guan会说话。”

“nu才说的是实话，就拿普通的日子来说，没听说睡懒觉，日tou老高还不起能发家的。”

金碧辉笑了：“这倒也是，只是咱们这档子事，能不能成那还在李总guan你。”

“格格您这话——”

“你想啊！要没李总guan大力帮忙，我见不了皇上，不是什么事儿都等于零么？”

“可不是么，”秋子帮了句腔：“等这档子事一旦成了功，李总guan就是复国的大功臣了。”

李莲英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要是没耳朵挡着，能咧到脖子后tou去：“哪儿的话，哪儿的话，nu才怎么敢当，这是nu才份内的事儿，谁叫nu才侍候过老佛爷，nu才生是大清朝的人，死是大清朝的鬼，就是脑浆涂地，粉shen碎骨也是应该的啊！”金碧辉微微地点tou：“李总guan这份赤忱的确让人gan动，的确让人gan动，所以我才又找李总guan来了。”

“您还跟nu才客气，您有什么事儿，请尽guan吩咐。”

“小秋！”

金碧辉叫了声：“小秋。”

秋子ma上从袖口里取chu张银票递了过去，票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五百块大洋。

李莲英一怔：“格格，您这是——”

“皇上还不差饿兵呢，是不是？”

“这-nu才的份内事——”

“这会儿不是大清朝，什么是谁的份内事？”

“可是nu才老hua您的钱——”

“你还跟我分彼此么？拿着吧！让人家瞧见不好看。”

李莲英一番zuo作之后，这才接了过去，一阵千恩万谢，然后窘迫地笑着说：“无功不受禄——”

“——受禄必有功。”

“格格，您吩咐。”

“我想到静园去见皇上。”

李莲英正把银票往兜儿里放，闻言一怔，手停在了那儿：“这个——”

“怎么，不好办？”

“恐怕难办，您是知dao的，静园难进，外人近都不许近——”

“李总guan，我算是外人么？”

“不，不，nu才不是说您，您当然不是外人——”

“这就是了，那有什么难的？”

“这个——”

“李总guan，让谁进入静园，全在皇上，是不是？”

“那当然。”

“这就是了，只要你能帮我请准皇上，我有什么不能进入静园的？”

“格格，您这话固然不错，可是——可是——”

“李总guan还有什么为难的？”

“这个——这个——”

秋子dao：“李总guan，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功啊！”李莲英nie着那张银票，只觉得它tang手。

让他把银票退回去，不能这么zuo，他已经接过了，再说他也真舍不得。

让他把银票放进兜儿里去，他可也知dao，这张银票不是那么容易要的，也就是既受了禄，就必得有功。

他这儿暗暗叫苦。

金碧辉那儿又说了话：“李总guan，皇上在‘一枝香’接见过我，足认皇上不是不愿见我，是不是？”

“是，是，那当然，那当然。”

“那么李总guan不该有为难之chu1了，你要知dao，除非皇上原意就这样下去，没有复位的打算，只要皇上还想复位，不是我说大话，皇上就必得找我，既是这样，皇上也就必得常召见我，咨议大事，‘一枝香’的事儿摆在那儿，在外tou见面已经不安全，为了皇上的安危，我不上静园去，又该怎么办？”

“这倒也是，这倒也是。”

李莲英皱眉沉yin。

秋子dao：“李总guan别忘了，只这件大事能成，对咱们谁都有好chu1，现在咱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是虎tou蛇尾，半途而废的话，那对咱们可都是大大的不利啊！”“是，是，是，是，是，是。”

李莲英连声唯唯。

“那么，李总guan怎么说，格格在等你的话呢！”

“这样吧！nu才待会儿先去茶馆儿坐坐，然后就上静园去，格格是知dao的，去早了没有用，皇上是起不那么早的。”

“行，那我就等你的信儿了。”

“nu才去试试看。”

“李总guan，只要你尽心尽力，我不会怪你的。”

“是，是，是，nu才怎么给格格回话？”

“我会找人跟你联络，就跟我今儿个约你一样。”

“是，是。”

“李总guan，那么我们走了。”

“您走好，nu才不送您了。”

“别客气，玩儿你的鸟儿吧！”

金碧辉跟秋子走了。

银票，李莲英是放在了兜儿里，可是他已经没心情听他的画眉鸟那mei妙婉转的鸣声了，等到望不见金碧辉跟秋子了，他也匆匆地取下鸟笼，放下笼布走了。

十点半钟的时候，李莲英到了静园。

无功不受禄，既受了人家的禄，焉能不给人家建点儿功，他现在知dao了，这些张银票不好拿，拿一张得付chu一张的代价，可是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世界上哪有白hua钱的事儿，huachu一分钱去，自然要获得一分代价。

李莲英进门就碰见了侍卫长祁继忠。

“哟，李总guan来了。”

祁继忠先打了个招呼。“嗯，来了，来了，”李莲英心里盘算着事儿，虚应了两声问dao：“皇上起来了没有？”

“起来了，起来了，早起来了，”祁继忠dao：“跟几位大人在暖阁喝茶呢，怎么？有事儿？”

李莲英一听溥仪正在暖阁跟几位大人喝茶，当即就暗暗揪了心，他心想，这件事要是当着别人，并不难办成，万一要是胡嗣瑗跟陈宝琛也在座那可就难说话了，因为胡嗣瑗跟陈宝琛自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两个捣dan虫人wu，一直跟他唱反调。

心里这么嘀咕着，嘴上可就忘了答话了，惹得祁继忠狐疑地看了他一yan，dao：“怎么了，李总guan？”

李莲英倏然而惊，忙定神：“没什么，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