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一看，那盆果然有一个小金鱼缸那么大，满满储了一缸，还有一条雪白丽布手巾，不由看了再兴一哈哈大笑：“家，您真可以，俺这便遵命上下抹个痛快咧。”

那周再兴又从外面嚷来：“回二爷的话，适才雍王府又打发人请，据来人说，姑是奉了老皇妃之命，立等二爷去有话吩咐，却迟不得呢！”

说罢，抢起桌上镜扇手巾，立刻站了起来，向周再兴：“家，劳驾，给俺预备一大盆，有凉茶再来上一大壶，停一会，您便让俺给您请上两个安全使得，那开却免劳照顾咧！”

程云还舍不得走，正说：“俺委实太累咧，公事虽已代清楚，容再小坐须臾如何？”

说着两人一同了年宅，程云一再叮咛不可误事，方才上而去，羹尧却因那匹宝被天雄骑走，夏天又，一向多用骡车代步，也跨上车去，周再兴坐在车沿上等程云去远方笑：“二爷您别忙，哪有什么老皇妃相召，那是才因为这块老不走，不一定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才这么说，要不然，他也许真想吃了

程云一面翘起一足，伸手在脚丫里搔着，一面笑：“您且少安毋躁，俺只稍微痛快一会这就说咧，此刻并不是俺不说，委实俺这两个老伙计不稍微安排一下，它也不肯答应咧。”

羹尧一看情形，不向书房里让，还真不行，要想三言五句把他打发走，已经决办不到，连忙皱着眉笑：“小弟遵命就是，不过今天有事，委实不能多谈咧。”

程云猛又一吐：“您说得怎么这等自在，王爷现在就立等要人咧，要不然俺这东鲁狂生，江湖知名之士，多少也认得几个，何至要劳您大驾荐贤咧？”

外客，未免观之不雅，便您不说什么，俺也不好意思，这一到书房之中，那便可以彼此脱略，不大家痛快吗？”

羹尧听罢颜稍霁：“如此说来，还有个商量，不过此事那位胡兄最为熟悉，您为什么不去找他倒来寻我咧。”

羹尧不由笑：“您要立刻要人，那我可没有方法，您也请想上一想，王爷既然力谋整顿，我能随便抓上一个凑数吗？”

接着又附耳：“王爷这次整顿神机营是极有用意的，如果真能一好规模来，将来国家一旦有事，便可帅席专征，这未来的一切全不用说咧。”

羹尧见他双手捧脚而搔，闹得臭气四溢，不由退避不迭，程云却里，哼哼唧唧自得其乐，百忙中，还向鼻上嗅了几下，大有旁若无人之概，那周再兴不由也皱了皱眉，将他那手巾扇镜送上，接着去一会儿捧了一个大盆来，看着程云笑：“程师爷，小人知您就喜一个痛快，那手巾面盆全用不着，所以把那养金鱼的盆儿拿来，您要洗脸抹全使得，便要洗上一次脚也行，快请用吧。”

羹尧本来憋着一肚不快，只不好发作得，闻言不由怫然：“原来程兄闹了半天，却打算荐我去当这个总教习，那对不起，只好方命咧。”

程云抄起海碗，先试了一下，大笑：“好，好，只要不，俺就足盛情咧。”

说着周再兴已经提了一把大铜壶，挟着一个大海碗来，将碗放在他边茶几上，一下便倒了一大海碗，羹尧一看那茶，黑黑的，的，简直和府中常饮的茶大不相同，正待要问，再兴连忙一使，一面笑：“程师爷，您要凉茶，又要喝个痛快，所以我只好把茶放在壶里烧开，再吊到井里去凉了一会，也许味还要涩一，您可别见怪。”

羹尧摇：“那可不一定，要人那有的是，要人才可就不很容易，不过既是王爷的意思，您又来这么一趟，我总有以报命就是咧。”

羹尧略一沉：“程兄便专为此事而来吗？小弟遵命就是咧，容假时日，我想也许可以报命，但却急不得咧。”

程云无奈这才匆匆穿上靴袜，站了起来：“既是老皇妃之命，却真延迟不得咧，俺先走咧，您答应的事可也迟不得。”

说着，更不等羹尧让便迈开大步，笑着直向里闯去，慌得羹尧反而跟在后面赶着，周再兴不由好笑，只得也跟着，一同走向厅旁边，那间书房内，程云才一了厅，便不等房，便先将镜扇手巾，向周再兴手里一，呼的一声，又将外面一件纱褂脱将下来，走着，又将那件纺绸长衫也脱了，一古脑儿，团在一，一书房便向椅一抛，大笑：“痛快，痛快。”

一面又哈哈大笑：“俺本来已经想拿定主张，在这里吃了晚酒再走，却想不到找你的竟是老皇妃，那只能容诸异日咧。”

接着又笑：“俺之所以来寻您，便是为了王爷兼营了那神机营，本来那里面全是皇亲国戚当差，算是本朝的御林军，可是天下澄平一久，规模全失，王爷一接任就打算切实整顿一下，不过人才难得，别的不说，便那杂技火两营，连个像样的教习全没有，王爷因为这个急得不得了，竟打算让俺去兼上一个总教习，您请想，俺便再不行些不能自比伊吕乐。至少也是羊叔谢东山一人，怎能跑去兼上这一份差事咧，所以才打算来和您商量商量。”

说着，脚下两只靴连搓：“啊，啊，这真不得了，偏这夏天一到，俺这双脚又发咧，您说俺在您这大厅之上，能把这双靴袜一齐脱掉，来个光脚丫吗？”

接着捧起那碗，真似老饮一般，一下喝个净，这才一摸项下虬髯：“尊真是可人儿，有这一盆，一碗茶，我们便不妨多谈一会，要不然，那样衣冠楚楚的向大厅上一坐，俺就有话也说不来咧。”

说罢，拿起衣服抖了一下，一件一件穿好，又上镜，拿了扇手巾告辞要走，羹尧也慌忙将衣服穿好：“小弟也须立刻就走，您且稍等，我们同行便了。”

接着向靠窗另外一张椅上一坐，又将外面一件短衫也脱了，连靴袜一齐脱下，扔在一旁，长长了一气：“说什么此乐虽南面王不易也，俺这一霎儿，简直是羽化登仙咧。”

程云一面取过那大扇摇着，一面笑：“双峰，你错到家咧，这个什么鸟教习，俺程云尚且不屑，焉有亵渎足下之理，何况圣人云，己所不，勿施于人，俺便不才，还不至这样冒昧荒唐，我今天赶来，是为了您这门下江湖人最多，打算劳驾代为一二，您怎么疑惑到自己上去？真那么一来，俺不成了妄人吗？”

程云又笑：“那也不是立刻的事，我想凭您年二爷要找这样一个人，有个三五天也许行咧。”

接着一看外面天：“程兄还有事吗？小弟委实有事在，却不便多陪咧。”

程云摇着扇，又一摸项下虬髯：“您为什么一件事看得这等容易，那位铁笔书生虽然和俺已经成极好朋友，王爷也看得他不错，可是这神机营的杂技总教习却非同小可，如若个不相的人去，那还了得？不但王爷信不过他，便俺程云也不得不斟酌，如若是您荐的人，那话就好说多了。”

程云闻言不由笑咧了大嘴：“古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只要准俺到您那书房里去把衣服脱了坐上一会，那便无异救了俺这条命咧。”

说罢，先将一条辫盘了起来，然后蹲下去，捞起那条手巾在睑上洗了几把，一下绞，在上胡抹了一阵，最后又箕踞坐在椅上，把一双尊足伸缸中，洗了一会，用手巾抹，又大笑：“这会，俺全停当了，只等那凉茶一来，便可以谈正经的咧。”

羹尧不禁皱双眉，也将长衣脱了：“程兄，小弟已经如命，有话也该说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