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倏然又从屋顶落下来,把舌头一伸道:“原来这个丫头竟是这等人,如非年兄代为抵挡一阵,小弟险些当场出丑呢。”
说着又笑道:“也亏得这个丫头来了这一手,要不然,小弟从何得见年兄的绝技呢?”
羹尧不禁双眉微皱道:“高兄既与此女相识,知她来历吗?”
高明皱眉微笑道:“我也是前几天见她串店来此方才认识。因她不同常妓,也曾问过店家,只知她住在南街前面小客栈,孤身一人,并无伙伴,除此以外,便也茫然了。年兄如有兴致,我们何妨一问小二寻上门去如何?”
羹尧道:“既然如此,便寻上门去也未必见得着,适才她曾有前途再见之语,而且琵琶还留在此处,势必取回,我们倒不如放大方些,反正此事未完,等她寻来再说,免得令一女子笑我们小家气,高兄以为如何?”
高明点头道:“如此也好。”
说着两人又把所遗琵琶详细看过,不但完全用精钢铸成,而且也较昔通琵琶的型式略长而狭,似乎可以当兵器使用。两人不由都猜不着,此女究竟是何等人物。但从这个小小的惊险场面之后,高明和羹尧转成一见如故的好友。第二天羹尧因替那马治伤,未能成行。马天雄果然一早便来,替那马将所配伤药上好,正欲告辞南下,正好高明走来,问起情形笑道:“马兄如此纯孝,令人钦佩之至,不过我有点鄙见能信得过吗?”
天雄恭立道:“高爷既是年爷朋友,在下还有什么信不过?有话请说便了。”
高明道:“马兄既如此说,请恕我直言,此去川边,计程万里,马兄为了令尊,不辞长途跋涉,固然纯孝格天,自有神灵呵护。可是万一又如到辽东一样,有了变动,岂非又徒劳往返?而且据我所知,川边夷汉杂处,乱象丛生,马兄即使不避艰险,是否能到配所,也还难说。以我鄙见,莫如暂随年兄和我同往京师,先在刑部设法查一查,如果令尊确实已到打箭炉,我们雍王爷向来最重忠臣孝子,只须由府内差人向刑部关说一声,行文提部复讯,用加紧文书驿递出去,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便可见面。不然万一有了变故,也好再想别法,不比马兄此刻便赶去要好得多么?”
羹尧点头道:“这样做法,当然比马兄此刻便赶去要好得多,不过高兄在刑部里,确有把握吗?”
高明仰天大笑道:“哈哈,年兄,你太小看我了,慢说是只这点小事,就再重一点,大一点,只要不是造反叛逆,小弟总还可以设法。”
羹尧不由一怔,马天雄已跪下去道:“高爷如真能如此成全,只要我马天雄能有一口气在,决万死不辞以报大德。”
“马兄赶快起来,这是朋友份内之事,何必如此?”
高明笑着,一把忙将马天雄扶起,重又将两人邀入己室设筵款待,又谈起那陈玉娟的事,天雄似欲有言,又复沉吟。
羹尧笑道:“马兄知道此女来历吗?”
马天雄道:“来历我倒略知一二,不过她却实在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只不知如何对您两位会如此看重?”
说着看着那壁上悬的铁琵琶,又看着高年两人。
高明把头一偏道:“马兄不必有什么顾忌,但说无妨,我与年兄对于此女决无诛求之意,只不过爱惜她一身工夫,即使她是侠盗之流,也不过设法勉其改邪归正,免罹法网而已。”
天雄道:“她虽在这一带,不时串店,活像一个流娟绳妓,实在并不姓陈,也是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而且父亲和三个哥哥,全是名震江湖的人物,就本人也薄有声名,只不知道如何会这样游戏起来,倒真有点令人莫测,所以我才这样说。”
“那么,她到底姓什么呢?”
羹尧不由把头一侧出神的问。
“她姓云,就住在附近山中的云家堡,父亲名叫云霄…”
高明不由一惊,愕然的问道:“云霄,是不是外号飞天神龙,当年单骑独劈流寇余孽左金梁,后来又独力阻挡肃王爷南下的那位老英雄吗?”
天雄道:“对了,这位姑娘,便是他暮年所生的女儿。云老英雄一生只生了三个儿子,长名云中雁外号天巧星赛诸葛,为人机智绝伦,能制诸般兵器,并精冶铸之术,是经他手铸造的兵器,没有一样不好。次名云中燕生得异常英俊,所以江湖公送外号小子都。老三名云中鹄,天生一个猴形,个儿又十分短小,所以人都叫他赛活猴。弟兄三人都曾得云老英雄真传,武功各有专长。这姑娘叫云中凤,外号笑面罗刹。因为云老英雄只此一个女儿,所以更为钟爱,不但自己一身绝艺,全传了她,而且又得过嵩山哑尼的传授,一套越女剑法已经出神入化,十三只燕尾镖百发百中,镖藏毒药,非云家独门解药莫救,端的厉害已极。只因云老英雄,曾经在清风明月店,潜入大营和肃王爷交过手,大兵南下之后,身在指名拘捕之内,不敢再回山西原藉,一向完全潜伏在太行山内,一个老友家中。近年不知为了何事和那老友又闹翻了,才出来在这附近山中开山立寨,做些没本钱的买卖,这方圆二百里之内,都算是他的辖境。他的做法也和普通绿林人物不同,第一是决不公然抢掠,第二是在他辖境之内决不许别人来动一草一木…”
高明笑道:“他这样一来吃什么呢?又要开山立寨做什么呢?”
天雄道:“这也是天巧星想出来的主意,他们表面决不做一件案子,也不许别人在境内做案。但是每隔些时,都要派人到远处去,做一两笔极大的买卖回来作为开支。同时只在他辖境以内,不管什么江湖行当,都要按月孝敬,还怕钱不够花的么?”
羹尧笑道:“这一带的江湖朋友也服他管吗?”
天雄不禁举杯一笑道:“江湖上第一讲的是仁义如天,第二是笔舌两兼,第三是武勇当先,他一家已把这几项占全了,谁还敢说个不字?只差是个黑人,无法当官罢!”
“仁义如天倒也真不容易,这老头儿真能做到吗?”
高明摇着头似乎有点不信。
“说到这个,高爷,您也许不相信,不过江湖上所说的仁义,又和世俗官场中所说的仁义有一点不同咧。”
天雄呷着酒微笑着,指着羹尧道:“年爷,你说对吗?”
羹尧若有所悟的笑道:“你说的是一虚一实,一真一假吗?”
天雄会心的一笑,高明诧异道:“你们又打什么哑谜?我倒越听越糊涂了,江湖上所谓仁义难道和世俗真有不同吗?”
天雄慨然道:“当然不同,世俗所谓仁义只是嘴皮上说说,一到江湖朋友之间,却非处处都见真章不可。您请想,那云老英雄虽然昔日威名尚在,如非对人肯真的卖上两手,江湖朋友谁不是苦哈哈的?只两三年功夫,能在这二百里方圆之内立下这片根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