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染黄,看来特别瘦削,发眉染黑,腰肢也挺直了许多,跟早先那种衰老佝偻之状大不相同。
梅刚和周老二都换上家人服饰,梅刚的金棍漆成焦黄色,用来挑东西恰好不过。
在船舱里大伙儿谈谈说说,倒不寂寞。
从宣城溯溪水到襄阳,也不过是两日水程,第二日下午已抵襄阳码头。
临上岸时,周老二特别对吴芷玲说道:“襄阳城现正是白莲教的根据重地之一,最近白莲教有重要活动,所以举凡水陆码头的过往人等,都被他们严密监查。咱们此生投店,姑娘你须得装像一点。”
吴芷玲征一下,道:“我有什么地方不像?”
周老二道:“外表虽然像是万兄的媳妇儿,仅举止口吻都须小心,尤其是有意无意中要流露出亲呢之态,这才像是新婚小夫妇。”
吴芷玲登时红晕满颊,道:“我不信白莲教之人会整天盯住我们。”
周老二道:“这些人疑心病很大,咱们对外说是要改从陆路前往南阳,那儿是你娘家故居,不过刚好哑婆婆生病,便在襄阳暂驻,延医诊治。这是咱们逗留襄阳的借口。”
众人都记在心中,万家愁道:“若是如此,吴芷玲躲在客店,少点露面岂不妥当?”
周老二摇摇头,道:“不行,试想你们小两口子既是腰缠多金,又是新婚燕尔,如今因故滞留襄阳,岂肯老是闷在店中,若依常理,你们小两口应该时时到处游览风景胜迹。”
万家愁颔首道:“你说得也对。”
周老二道:“你们出游之举,当然也含有深意,所以非出游不可。吴姑娘,你只须在举止态度上与万兄装得亲热一点就行啦,别像平常这般洒脱,以致明眼人一望而知你们之间光明磊落,全无儿女私情。”
万家愁嘻嘻一声,道:“那么这几天只好委屈芷玲你了。”
他对吴芷玲当真向无杂念,心中坦坦荡荡,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异样之感。
吴芷玲使首微俯,玉面红晕一直不曾消褪。
梅周二人瞧了不觉都心中一动,暗想:原来这位姑娘心中对万家愁已有不平常的感情,以她的才貌和心地,与万家愁实是甚为匹配。
这两人对望一眼,彼此都了解对方的想法,于是互相颔首示意,决定设法玉成两个青年男女的好事。
那吴芷玲扭保了半天,才羞答答地低声对周老二道:“我们可是都住在客店?”
周老二道:“当然啦,咱们哪能租房子呢!”
吴芷玲道:“是不是包下一座跨院?”
周老二道:“有这样打算,但还得看看客店的生意,如果没有整座的跨院,一间上房也可以对付。”
吴芷玲造一口大气,道:“我们大伙挤在一个房间里,倒也热闹开心。”
周老二心中明白,微笑道:“在下正是打算跟你讲个清楚,不论客店的情形如何,我们这些下人,都不能跟你们小两口子挤在一块儿。”
吴芷玲吃一惊,同时满面通红,咱呐地说不出话。
梅刚忙道:“其实咱们个个胸怀磊落光明,这等小节岂可拘泥,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万家愁意会到其中的微妙,心中也有点儿不自在起来。
不久以前万家愁和吴芷玲两个人,一同牺宿在一个山洞中,那时也没有第三个人,但吴芷玲却那么泰然自若。
可是现在要她演戏,假装是新婚夫妻,以便掩外人耳目,她偏就有了顾忌羞涩等,使得万家愁也不觉受到感染,觉得有点不安。
吴芷玲自然不能不答应,到了客店,幸喜那安振客栈还有一边跨院可以包下来。
当下万吴二人占用一间上房,其余哑婆婆自用一间,梅周二人合住一间。
哑婆婆依照原定计划装病,所以行李箱定等物一安放好,万家愁便一叠声催周老二去请大夫来看病。
不久工夫,店伙便请来一位姓黄的大夫,这黄大夫替哑婆婆细细把过脉,诊断是风寒外感,加上旅途劳顿,所以寒热交作。
据他说来病势不轻,必须治好了才可以上路。
他开了方子,周老二就像那些节俭忠心的家人一般,不肯交给店伙,亲自上街抓药。
万家愁和吴芷玲回到上房,吴芷玲在床边一坐,便不动弹,也不开口。
万家愁脱了外衣,忽见她不言不动,低着头儿,一派害羞的样子,心中突然感到尴尬别扭,赶快去把外套穿好。
他出去也不是,在房内却又喘气得慌,胡乱踱了一回圈子,忽然发觉不可如此,否则被人窥见,定会疑心他们这两小口子大有问题。
他想了一会儿,也在床边坐下,伸手拍拍吴芷玲的肩头,轻声道:“喂!你这是怎么回事?”
吴芷玲终于抬头瞅他一眼,悄悄道:“我们虽是扮作夫妻,但晚上总不能睡在这张床上吧?”
万家愁慨然道:“当然不能,我睡在地上就行。”
吴芷玲摇摇头,道:“天气已经很凉,晚上大有寒意,你怎可睡在地上。”
万家愁听了一楞,心想从前在山洞中,大家还不是睡在潮潮湿湿的地上,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