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以为与吐蕃盟约,不可背之,必恐将此为辞,侵 犯郊境。诏臣还却此城,兼执送悉怛谋等,令彼自戮。复降中使,迫促送还。昔白 起杀降,终于杜邮致祸;陈汤见徙,是为郅支报雠。感叹前事,愧心终日。今者幸 逢英主,忝备台司,辄敢追论,伏希省察。
且维州据高山绝顶,三面临江,在戎虏平川之冲,是汉地入兵之路。初,河、 陇尽没,此州独存。吐蕃潜将妇人嫁与此州门子。二十年后,两男长成,窃开垒门, 引兵夜入,因兹陷没,号曰“无忧”因并力于西边,遂无虞于南路,凭凌近甸, 宵旰累朝。贞元中,韦皋欲经略河湟,须以此城为始,尽锐万旅,急攻累年。吐蕃 爱惜既甚,遂遣舅论莽热来援。雉堞高峻,临冲难及于层霄;鸟迳屈盘,猛士多糜 于礧石。莫展公输之巧,空擒莽热而还。
及南蛮负恩,扫地驱劫。臣初到西蜀,众心未安,外扬国威,中缉边备。其维 州执臣信令,乃送款与臣。臣告以须俟奏闻,所冀探其情伪。其悉怛谋寻率一城之 兵众,并州印甲仗,塞途相继,空壁归臣。臣大出牙兵,受其降礼。南蛮在列,莫 敢仰视。况西山八国,隔在此州,比带使名,都成虚语。诸羌久苦蕃中征役,愿作 大国王人。自维州降后,皆云但得臣信牒帽子,便相率内属。其蕃界合水、栖鸡等 城,既失险厄,自须抽归,可减八处镇兵,坐收千里旧地。臣见莫大之利,乃为恢 复之基。继具奏闻,请以酬赏。臣自与锦袍金带,颙俟诏书。且吐蕃维州未降已前 一年,犹围鲁州。以此言之,岂守盟约?况臣未尝用兵攻取,彼自感化来降。又沮 议之人,不知事实。犬戎迟钝,土旷人稀,每欲乘秋犯边,皆须数岁就食。臣得维 州逾月,未有一使入疆。自此之后,方应破胆,岂有虑其后怨,鼓此游词。
臣受降之时,指天为誓,宁忍将三百余人性命,弃信偷安。累表上陈,乞垂矜 赦。答诏严切,竟令执还,加以体披桎梏,舁于竹畚。及将就路,冤叫呼天。将吏 对臣,无不流涕。其部送者,使遭蕃帅讥诮,曰:“既已降彼,何须送来?”乃却 将此降人,戮于汉界之上,恣行残害,用固携离。乃至掷其婴孩,承以枪槊。臣闻 楚灵诱杀蛮子,《春秋》明讥;周文外送邓叔,简册深鄙。况乎大国,负此异类, 绝忠款之路,快凶虐之情,从古以来,未有此事。臣实痛悉怛谋举城受酷,由臣陷 此无辜,乞慰忠魂,特加褒赠。
帝意伤之,寻赐赠官。
其年,德裕兼守司徒。四月,泽潞节度使刘从谏卒,军人以其侄稹擅总留后, 三军请降旄钺。帝与宰臣议可否,德裕曰:“泽潞国家内地,不同河朔。前后命帅, 皆用儒臣。顷者李抱真成立此军,身殁之后,德宗尚不许继袭,令李缄护丧归洛。 洎刘悟作镇,长庆中颇亦自专。属敬宗因循,遂许从谏继袭。
开成初,于长子屯军,欲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与郑注、李训交结至深,外 托效忠,实怀窥伺。自疾病之初,便令刘稹管兵马。若不加讨伐,何以号令四方? 若因循授之,则籓镇相效,自兹威令去矣!”帝曰:“卿算用兵必克否?”对曰: “刘稹所恃者,河朔三镇耳。但得魏镇不与稹同,破之必矣。请遣重臣一人,传达 圣旨,言泽潞命帅,不同三镇。自艰难已来,列圣皆许三镇嗣袭,已成故事。今国 家欲加兵诛稹,禁军不欲出山东。其山东三州,委镇魏出兵攻取。”上然之,乃令 御史中丞李回使三镇谕旨,赐魏镇诏书云:“卿勿为子孙之谋,欲存辅车之势。” 何弘敬、王元逵承诏,耸然从命。初议出兵,朝官上疏相继,请依从谏例,许之继 袭,而宰臣四人,亦有以出师非便者。德裕奏曰:“如师出无功,臣请自当罪戾, 请不累李绅、让夷等。及弘敬、元逵出兵,德裕又奏曰:“贞元、太和之间,朝廷 伐叛,诏诸道会兵,才出界便费度支供饷,迟留逗挠,以困国力。或密与贼商量, 取一县一栅以为胜捷,所以师出无功。今请处分元逵、弘敬,只令收州,勿攻县邑。” 帝然之。及王宰、石雄进讨,经年未拔泽潞。及弘敬、元逵收邢、洺、磁三州,稹 党遂离,以至平殄,皆如其算。
时王师方讨泽潞。三年十二月,太原横水戍兵因移戍榆社。乃倒戈入太原城, 逐节度使李石,推其都将杨弁为留后。武宗以贼稹未殄,又起太原之乱,心颇忧之。 遣中使马元贯往太原宣谕,觇其所为。元贯受杨弁赂,欲保祐之。四年正月,使还, 奏曰:“杨弁兵马极多,自牙门列队至柳子,十五余里,明光甲曳地。”德裕奏曰: “李石比以城内无兵,抽横水兵一千五百人赴榆社,安能朝夕间便致十五里兵甲耶?” 元贯曰:“晋人骁敢,尽可为兵,重赏招致耳。”德裕曰:“招召须财,昨横水兵 乱,止为欠绢一匹。李石无处得,杨弁从何致耶?又太原有一联甲,并在行营,安 致十五里明光耶?”元贯词屈。德裕奏曰:“杨弁微贼,决不可恕!如国力不及, 宁舍刘稹。”即时请降诏,令王逢起榆社军,又令王元逵兵自土门入,会于太原。 河东监军吕义忠闻之,即日召榆社本道兵,诛杨弁以闻。
自开成五年冬回纥至天德,至会昌四年八月平泽潞,首尾五年,其筹度机宜, 选用将帅,军中书诏,奏请云合,起草指踪,皆独决于德裕,诸相无预焉。以功兼 守太尉,进封卫国公,三千户。五年,武宗上徽号后,累表乞骸,不许。德裕病月 余,坚请解机务,乃以本官平章事兼江陵尹、荆南节度使。数月追还,复知政事。 宣宗即位,罢相,出为东都留守、东畿汝都防御使。
德裕特承武宗恩顾,委以枢衡。决策论兵,举无遗悔,以身扞难,功流社稷。 及昭肃弃天下,不逞之伍,咸害其功。白敏中、令狐綯,在会昌中德裕不以朋党疑 之,置之台阁,顾待甚优。及德裕失势,抵掌戟手,同谋斥逐,而崔铉亦以会昌末 罢相怨德裕。